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短暂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酝酿。
庭辩锋芒毕露,政令连发触及根本,
汉中的那些士族豪强,绝不会坐以待毙,任由我这个“外来者”砸碎他们世代经营的铁饭碗。
这几日,表面上风平浪静,
南郑城内外的秩序在徐庶的精心梳理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军功授田的清丈工作在重点区域艰难推进,
唯才是举的考核细则正在拟定,
新铸的五铢钱也开始通过军饷和官方兑换点,小心翼翼地渗入市场。
然而,玄镜台传来的情报,却清晰地勾勒出平静水面下的汹涌暗流。
石秀每日送来的密报,都记录着各地士绅之间的频繁往来,各种隐秘的集会,
以及针对新政的种种非议和抵制言论。
他们就像一群被惊扰的毒蛇,暂时缩回了洞穴,却在暗中吐着信子,积蓄着毒液,等待着反扑的机会。
我知道,单纯的言语警告和政令威慑,对于这些根深蒂固、自以为是的土皇帝们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他们需要更直接、更痛彻心扉的教训,才能真正明白,时代变了,汉中的天,也该换了。
机会,或者说,他们主动递过来的“把柄”,很快就来了。
这日午后,石秀匆匆步入我的书房,脸色凝重:
“主公,南乡县出事了。”
南乡县位于南郑以南,是汉中盆地内较为富庶的一个县,也是地方宗族势力极为强大的区域。
当地以郑氏、陈氏几家为首,盘根错节,历来对官府阳奉阴违。
“讲。”
我放下手中的公文,目光锐利起来。
“今日上午,户曹派出的田亩清丈队前往南乡县郑家坞,准备对郑氏侵占的一片无主坡地进行丈量。
郑氏家主郑浑,公然指使其家丁、佃户百余人,围堵官吏,
不仅恶语相向,还动手殴打了带队的户曹佐吏,并将清丈器具尽数砸毁,
扬言‘谁敢动郑家一寸土地,便让他横尸乡野’!”
石秀语速飞快地汇报,眼中闪烁着怒火,
“带队的佐吏被打断了腿,随行的几名士兵也受了轻伤,幸亏见势不妙及时撤离,才没有造成更大的伤亡。”
“郑浑……”
我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寒光一闪。
郑家在南乡县是数一数二的大族,据说与张鲁麾下的一些将领也有姻亲关系,行事一向跋扈。
这次公然暴力抗法,显然是经过精心策划的试探,甚至可以说是公开的挑衅。
他们就是要看看我这个新来的太守,面对他们这种地头蛇,到底有多少斤两,敢不敢动真格的。
几乎在石秀汇报的同时,另一份来自糜信渠道的情报也摆在了我的案头。
南郑城内最大的几家粮铺和布庄(背后皆有士族背景),
今日串通一气,突然宣称“新币成色不足,价值虚浮”,拒绝接受五铢钱,
并且暗中散布“官府强抢民财”、“新币即将作废”的谣言,
试图制造市场恐慌,引发挤兑风潮,从而扼杀新币的流通。
好一个组合拳!
一个在乡间暴力抗法,一个在城内操纵市场。
软硬兼施,遥相呼应,这是要彻底动摇我的统治根基!
“主公,此事绝不可轻纵!”
徐庶不知何时也走了进来,面色铁青,
“郑浑之举,乃是公然对抗政令,殴打朝廷命官,形同谋逆!
城内奸商妖言惑众,扰乱金融,意图颠覆新政,亦是罪不容恕!
若不施以雷霆手段,严惩不贷,新政将寸步难行,我等在汉中的威信也将荡然无存!”
“元直所言极是。”
我缓缓点头,心中杀意已决,
“姑息纵容,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
看来,是时候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铁腕了。”
我的目光扫过徐庶和石秀:
“石秀,立刻查明南郑城内散布谣言、抵制新币的粮铺布庄首恶及其背后主使,锁定目标,准备抓捕。
元直,你立刻拟定告示,昭告全城,
凡恶意散布谣言、拒用官方法定货币者,一经查实,严惩不贷,家产抄没!
同时,命令府库和糜家的粮铺,加大平价粮供应,稳定人心。”
“诺!”
两人齐声应道。
“至于南乡郑浑……”
我看向窗外,那里是军营的方向,新兵的操练声隐约可闻,
“这第一面立威扬旗的战鼓,就由他来敲响吧!”
我当即下令:“传孙都尉(孙尚香)、老吴!”
很快,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的孙尚香和沉稳如山的老吴便来到了我的面前。
“尚香,老吴。”
我的声音冰冷而坚决,
“南乡县郑氏公然抗法,殴打官吏,形同叛乱。
我命你二人,即刻点齐锦帆卫一百,
再从新编营中挑选三百名在夺城之战中立有功勋、分配到土地或即将分配到土地的忠勇士兵,
由孙都尉为主将,老吴为副将,携带太守令箭,火速赶往南乡郑家坞!”
孙尚香闻言,美眸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仿佛终于等来了施展拳脚的机会:
“主公放心!尚香必将那狂悖之徒拿下!”
老吴则沉稳地问道:
“主公,到了之后,如何处置?”
“记住,”
我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只诛首恶,胁从不问!
但凡敢于阻拦、反抗者,格杀勿论!
将郑浑及其几个为首的恶奴,全部生擒,押回南郑!
郑家坞内所有私藏的兵器、甲胄、粮草,全部收缴!
将此事办得干净利落,要快,要狠!
让整个汉中的人都看看,违逆新政,对抗官府,是什么下场!”
“遵命!”
两人齐声领命,眼中都燃起了熊熊战意。
尤其是那三百名新编营的士兵,
他们刚刚获得或即将获得属于自己的土地,正是对新政拥护最坚决、战斗意志最高昂的时候。
让他们去执行这个任务,既是对他们的信任和激励,也是让他们用实际行动扞卫自己的利益。
看着孙尚香和老吴离去的背影,我深吸一口气。
我知道,这一步踏出,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甚至可能引发更大规模的动荡。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改革之路,从来都是血与火铺就的。
想要建立一个崭新的秩序,就必须拥有摧毁旧秩序的勇气和力量。
孙尚香和老吴的行动效率极高。
由锦帆卫组成的精锐骑兵为先导,三百名步行士兵紧随其后,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直扑南乡。
据事后玄镜台传回的详细报告,当孙尚香率领的大军突然出现在郑家坞外时,
郑浑和他那些依仗人多势众、以为官府不敢动他们的家丁佃户们,完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郑浑甚至还妄图凭借坞堡的防御工事进行抵抗。
然而,他面对的,是身经百战、装备精良的锦帆卫,
以及由那位如同火焰般耀眼的江东郡主亲自率领的、渴望用敌人鲜血扞卫自己土地的愤怒士兵!
孙尚香一马当先,手中长弓连射,箭无虚发,几名站在坞墙上叫嚣最凶的家丁头目应声而倒。
紧接着,她弃弓拔剑,亲自率领锦帆卫精锐,如同猛虎下山般冲向坞门。
老吴则指挥着步兵,结成紧密的阵型,用盾牌抵挡着坞墙上稀疏的箭矢和石块,稳步推进。
那些临时武装起来的家丁佃户,哪里是这些如狼似虎的正规军的对手?
更何况,领头的还是一位武艺高强、杀伐果断的女将!
仅仅不到半个时辰,郑家坞的大门便被撞开,坞墙上的抵抗被彻底肃清。
孙尚香如同旋风般冲入坞内,直扑郑氏祠堂。
郑浑还想负隅顽抗,却被孙尚香一脚踹翻在地,手中长剑冰冷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几名试图上前护主的死忠家丁,则被紧随而来的锦帆卫和老吴率领的士兵毫不留情地砍倒在地。
一场原本可能演变成围攻血战的武装冲突,在孙尚香雷霆万钧的突击下,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结束。
次日清晨,当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郑浑和他手下几个罪大恶极的管事、家丁头目,
如同死狗一般被押回南郑,示众于市口之时,整个南郑城都为之震动!
与此同时,石秀也带人突袭了城内几家带头抵制新币、散布谣言的商铺,
将几个为首的掌柜和他们背后的主使(多是阎圃等人的旁支亲族或依附者)一并抓获,
查抄出大量囤积的粮食和布匹。
我亲自升堂,在太守府前临时搭起的高台上,公开审理此案。
徐庶宣读了郑浑等人暴力抗法、殴打官吏的罪状,以及奸商囤积居奇、妖言惑众的罪行。
证据确凿,无可辩驳。
面对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
既有闻讯赶来看热闹的普通百姓,
也有面色各异、眼神闪烁的士族代表,我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宣判:
“郑浑身为大族家主,无视国法政令,聚众抗法,重伤朝廷官吏,罪大当诛!
其为首家丁数人,助纣为虐,一并处斩!
以儆效尤!”
“城内奸商x、Y、Z等人,囤积居奇,操纵物价,妖言惑众,扰乱金融,
意图颠覆新政,破坏汉中安定,抄没全部家产,主犯斩立决!”
“其余胁从者,念在被蒙蔽利用,暂且收押,待清查之后,再行处置!”
我的声音通过内力远远传开,清晰地落在每一个人的耳中。
当刽子手手起刀落,
郑浑和他手下几个恶奴,以及那几个为首的奸商人头滚落在地之时,
台下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那些原本还抱着侥幸心理、蠢蠢欲动的士族代表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而普通的百姓和士兵们,则在短暂的震惊之后,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呼!
立威扬旗,铁腕镇压!
我知道,这一天,我流的血不少,结下的仇更深。
但我也知道,只有用这最直接、最酷烈的手段,
才能震慑住那些桀骜不驯的地方势力,才能为新政的推行扫清最顽固的障碍。
仁慈,是留给遵纪守法、拥护新政的人的。
对于那些敢于挑战秩序、阻碍进步的顽石,唯有以雷霆之势,将其彻底砸碎!
汉中的天空,似乎因为这几颗人头的落下,而变得更加阴沉。
但我却仿佛看到,一丝象征着新生的光芒,正艰难地从乌云的缝隙中,挣扎着透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