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闪电照亮天空,轰隆隆的雷声响彻天际。
天色愈发的黑,很有几分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势。
“姑娘,咱们快进屋吧,雨都飘进檐下了。”
兜儿看了眼被狂风吹进来的雨水,忙劝林岁安回屋。
三人进了屋子,即便将门窗关严实,但还是有风雨还是顺着窗棂缝儿吹进来。
到了夜里,林岁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听着外面的风雨声,却始终睡不着。
到了后半夜,雨势还未减小。
雷声响起,同时,马儿的嘶鸣声和何家后院的鸡鸣狗叫声陆陆续续响起。
迷迷糊糊的林岁安猛然坐了起来。
她知晓心中的不安来自哪里了。
来时,她瞧见崖下村都是田地,连着崖山上的树与草木都因开荒被除了个干净,导致周边的土质十分稀松。
她们去曹州走的官道在崖山左面,而崖下村在崖山右面。
这样持续的大暴雨落下,最容易发生山洪和泥石流。
而崖下村的位置,不仅在崖山下,周遭的地势隐隐偏高,十分危险。
林岁安听着外面丝毫不减的雨势,忙起身将兜儿和阿蛮叫醒。
命她们将衣裳穿好,再将贵重物品用包袱装起来,绑在身上。
若真是发生不好的事,立即便能跑路。
她自己则披上蓑衣斗笠,提着风灯,往张成业屋子去。
张成业与张全就住在她隔壁,但村子里的屋檐狭窄,若是不用蓑衣斗笠,怕是一出门,衣裳就会被风雨打湿。
“叩叩叩。”林岁安敲了敲门。
今夜风雨大,能安心睡下的估计没有几人。
不一会儿,门便被打开。
“表姑娘?”开门的是张全。
“安儿?有什么事?”张成业也披了衣裳出来。
“舅舅,此处不安全。”
林岁安直截了当将自己心中的担忧同舅舅张成业说了。
“崖下村田地众多,树木砍伐严重,崖山上的土十分疏松。这样连着下了几日雨,又突逢这样长时间的大暴雨。我在书上看过,这样的情况,很容易引发山洪和泥流。”
“最好,咱们去官道上的崖山上躲到雨停最好。那边虽也光秃秃的,但都是山石,比较坚固。”
张成业听林岁安说话的间隙,将身上披着的衣裳套在了身上。
又对张全道:“张全,拿蓑衣斗笠来。你去将兄弟们都叫醒,我去找何村长谈谈。”
说罢,又对林岁安道:“安儿,你与舅舅一起。”
张全拿来蓑衣和斗笠,张成业两三下穿戴好,便领着林岁安去寻何村长。
何村长将张成业与林定山请到正屋。
张成业将来意说了,何村长闻言,黑褐色的脸上露出些忧愁。
“以前咱们这儿确实发生过山洪,但泥流却从未发生过。”
“何村长,不知上回山洪是什么时候发生的?贵村的树是何时砍的,包括山上的那些。”
林岁安指了指村后崖山的方向。
何村长沉思了片刻。
“年年下雨都会有些沟谷水,至于山洪,两三年前下大暴雨发生过两回,冲垮了两间土屋,压死了些鸡鸭,旁的倒是没什么损失。至于崖山上的树......”
说起崖山,何村长的神情不禁多了几分愤恨。
“崖山原本也是咱们村儿的,山上的树都是祖祖辈辈种来,留给后辈做房梁屋脊,烧火做饭的。去年咱们曹州北边发生了蝗灾,不少流民跑到了咱们这儿来。哪想,那些流民将崖山强占了去,还将那些树都砍了,在山上修了寨子安顿了下来。将挨着咱们村而这边的山开垦成了地。咱们村没有柴烧,便将村子里的树也看了些。以前咱们这儿,有很多树的。”
说罢,何村长叹息一声。
“听说那山上只有七八十个土匪,他们用得了那么多树?何村长,崖下村好歹几百口人,您就没有报官或是组织村里的年轻人上山将他们赶走么?”林岁安忍不住问。
闻言,何村长无奈地笑了笑。
“姑娘,您没上过崖山,不知晓山上情况。
之所以叫崖山,是因为山势陡峭,又险,且上山的路只有两条。一条在官道侧面,一条就在村后。但是想要到土匪住的山顶,必须要经过一座三四米长的吊桥,吊桥下是十来米深的山缝。可惜那吊桥被那些土匪砍了,换成了竹子搭成的竹桥。他们出来时,便将竹桥放上。回去后,又将竹桥移走。桥头随时有人守着,若是旁人上去,他们就敢将人和桥一起推到山缝里去。那山缝里都是乱石,掉下去,可就没命了。且那山上可不止七八十个土匪,不然官府如何迟迟拿不下。具体多少人,谁也不知晓。不过好的是,只要不去惊扰他们,他们也不会下山来霍霍村子。”
听完何村长的话,林岁安才知晓这些土匪有多狡猾。
前面山林里的那处土匪,躲在山林中,很容易隐蔽,叫官兵十分难寻。
崖山上的土匪更是靠着地形优势,如今占了他人底盘,都已经开始自给自足了。
“那些土匪既不会刻意伤人,且先不谈。现在最重要的,两位长辈没有发现么?今晚的牲畜十分不安宁。还是请何村长先派人去通知各户,叫大家尽快收拾东西,先从官道那边上山。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再请村长派人山上瞧瞧,山石是否有松动,或是碎石脱落。往年泄山洪的地方,水流如何。”
林岁安匆匆道。
雷雨声掩盖了许多声音。
等雷声渐歇,张成业和何村长才隐隐听见村里的鸡鸣狗吠声此起彼伏。
“何村长,立即派人通知大家收拾东西暂避吧,宁愿信其有。再就是,动作要快。钱财可以再赚,人没了,可就真的没了。”林岁安劝道。
说罢,便起身,准备离去。
何村长心头没由来的一紧,他赶紧起身,站在门口吼了一声。
“大柱、二柱、三柱,快起来。”
何村长刚吼完一会儿,三个高大的黑壮汉子,便开了门出来。
“爹,什么事?”大柱问。
何村长看着眼前三个睡眼惺忪的儿子,照着三人脑袋就是一人一巴掌。
三人立即清醒了过来。
何村长没有细说,直接吩咐三个儿子。
“大柱、三柱。你们两个,马上拿着铜锣去通知各家各户,山洪和泥流马上要来了,叫大家赶紧收拾东西,咱们一起上山避一避。告诉大家,动作要快,别只顾着钱财,命更重要。”
何村长无论在家,还是在村里都十分有威望。
他说的话,在村中极少有人反驳。
大柱和三柱应了一声,在门口抱起一面铜锣,立即就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