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第52章地府风味的宵夜
“我是羿。”那陌生人微微地笑着，威严中夹着点憨厚，让明河觉得陌生而又熟悉，“大义。”
“射日的羿？”如云好像想起了些什么。
陌生人点头，又摇头：“射日的羿你们没见过，但是打猎的大义你们很熟。”
“打猎的大义……”明河努力搜索着记忆中若隐若现的一片山林，一个背着弓箭的青年。
“宵，宵……”判官提醒道。
“对，吃宵夜，先吃宵夜。”隍夜白也赶快招呼，“不急，旧可以慢慢叙。”
大义又笑了一笑，这次的笑容越发显得憨憨的，熟悉的感觉更强烈了。一定是一个很好的好朋友，明河想，但为什么鼻子有一点发酸？我为什么会把他忘了？我还忘记了什么？那种忘记了很多人和事却又不记得自己忘记了的感觉从何而来？
明河觉得胸口空荡荡的，似乎被食忆兽掏空了一块血肉，没有鲜血不觉疼痛，只是空在那里，气流来回激荡，凉凉的很不舒服。
“哥，什么也别想。”如云握住他的手，温存轻唤，“先吃东西。”
“对！明河老大尝尝，到底是小郑的手艺强，还是老王头做得香。”添福提高了声音，说得兴高采烈，“要是小郑被老王头打败了，瞧他鬼脸往哪搁。”
“你怎么老是巴着我被老王头打败啊！”小郑拉长了鬼脸，不悦道，“那又何必每次非我煮的面不吃。”
添福朝他做了个鬼脸，鲜红的舌头伸出来三尺长，吓得明河顾不上胸口空不空了，立刻下了禁止令：“添福，禁止在活人面前做鬼脸！活人做鬼脸是可爱，鬼差做鬼脸是惊魂啊。”
除了添福，大家都笑了。
小郑伸手在他下巴上一勾，道：“以后只做给我看，我觉得可爱，爱看。”
判官忽然举起手中判官笔，凌空挥毫，空气流动留下一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呕。”
这下人和鬼都哈哈大笑起来，明河活灵活现为这个字配了个音：“yue！”
气氛缓和，正好推杯换盏。
“打了半天，光吃菜哪够，得配点小酒解乏。” 鬼王从袖中摸出七只琉璃酒杯，杯壁上刻着 “往生纹”，倒酒时杯中竟泛着细碎的荧光。“这是地府‘忘川酿’，用忘川河底千年莲子和彼岸花茎发酵酿制，度数不高，但驱除阻寒是一流的，地府公认最佳宵夜cp。”
添福一边掀食盒盖子一边口水直流，热气氤氲的食盘里，满满当当摆着宵夜 —— 既有本地风味，又藏着地府巧思。
“左边三碟是鬼差小郑做的，右边两盘是隔壁老王炊的，你们边吃边尝酒。”
不用添福说，明河早就盯着第一碟看半天了，那是闻一闻作呕尝一尝销魂的当地名品：螺狮粉。以其味道之浓烈，明河不可能忽略它，只是直到此刻才能无所顾忌地欣赏它而已。
如云面无表情地拼命忍耐胃中的不适之感。他不挑食，但眼前正是他在食物界的唯一劲敌。然与明河同居一室日久，早听明河不止一次地表达过对这份美食的热爱与向往，在他口中，螺狮粉根本就是一位美食界的卧底，堪称丐帮中的西施、流浪汉中的玉环——脏丑全是假象，冰清玉洁才是她的本质。
“当当！各位，忘川螺狮粉！酸笋的劲爽香气混着淡淡的幽冥水腥气，螺狮肉是用忘川河底的 “千年螺精” 熬煮而成，咬开它虽然费劲，岁月独有的鲜甜滋味却是别处品尝不到的哦。最妙的是汤底里撒的 “孟婆椒”，是孟婆业余时间精心培育的品种，辣而不燥，并能悄悄驱散体内残留的混沌气。来，尝尝，都尝尝。\"明明是小郑做的菜，添福却如数家珍，一番话说得小郑面灿春色，如云面如土色。
明河夹起一筷，刚入口便对那股特殊的酸辣味勾起食欲，赶忙捞一起一筷喂到如云嘴边：“好吃，你也尝尝。”
如云脸色惨白，他从未在明河面前说过不爱吃螺狮粉，看着明河满脸期待更开不了口，只好一咬牙，将几根螺狮粉吞入口中。也不敢多嚼，屏着呼吸囫囵吞了下去。万幸，这玩意儿吃着真不像闻着那么可怕。
还好隍夜白及时递过酒杯：“尝尝这酒，配螺狮粉解辣。”
明河看如云脸色不对，以为他真的是被辣到了，笑着与他碰杯：“小朋友真的不能吃辣。”
这时，添福开始介绍第二碟美食。
“这是'奈何桥糖不甩'，糯米团子裹着用彼岸花蜜熬的糖浆，咬下去软糯弹牙，团子芯里藏着'鬼市桂花'，甜香中带着一丝清凉。这可是小郑专门到'小鬼花圃'找的新鲜桂花，说是'小鬼花圃'，其实主理人是个很老很老的老鬼，水平没得说，他的桂花特别有名，供不应求。反正鬼么，也看不出来年纪，说是小鬼大家也都信。人类很奇怪，听到'小鬼'就很喜欢，'老鬼'就讨嫌。\"添福的发散性思维无与伦比，明河想，他给人类的赐福要是也这般慷慨就好了。
“咳咳。”判官咳嗽了几声，添福豁然醒悟，立刻道，\"请品尝，请品尝。\"
明河想怎么吃个宵夜还整个美食节目了呢，总觉得下一秒就会听到添福满面笑容地播报：“下面有请专家点评。”
还好没有，吃完糖不甩正在努力用舌头剔粘在牙上的糯米，添福已经开始介绍第三道菜\"轮回蛋羹\"了。
这道菜居然是用\"幽冥鸭蛋\"蒸制的，据添福说，这些幽冥鸭蛋大有来历，但他不能细说，总之这些鸭蛋平时是为十殿阎罗的鬼王们特供的，他也是托明河如云两位老大的福才尝到这么一回。
“如果你再啰嗦，你这到嘴的鸭蛋就要飞了。”隍夜白才冷冷说了一句，添福的语速立刻加快了一倍。
“蛋羹里还有'往生茶'叶碎，入口滑嫩，又有清新的茶香，是缓解疲惫的佳品。各位大人请！”添福像谁抢着要踩他尾巴似地急急说完，坐到小郑与如云中间的空位，舀起一勺蛋羹就送进了嘴里。动作之丝滑，手脚之麻利，看得众人忍俊不禁。
“老王头的那些，”隍夜白一指桌上右边三个碟子，\"不介绍了？\"
“乏善可陈，大家随意。”添福含着一口蛋羹，含糊不清地说。
大家都笑了，小郑更是欣喜若狂，放下筷子就扑到了添福肩上：“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添福一口蛋羹全喷在桌上，一边咳嗽一边忙不迭向坐在他对面的直接受害者羿道歉。
“无妨。”羿笑着说，\"两情相悦，恭喜二位。\"
添福鬼脸通红，连连摇头，却也始终咳得说不出话来。
“羿神好眼力！”小郑真是趁火打劫一把好手。
明河看着呛得鼻涕直流的添福和洋洋得意的小郑，只顾着笑，连螺狮粉也忘了吃。
如云将酒杯递到他口边，喂他喝了一口忘川酿。
这酒真的好喝，初入口时只觉一股清甜在舌尖化开，酒液滑过喉咙时则带着淡淡的凉意，可以很好地中和菜中的辣味，紧绷的神经也因此放松了几分。
明河自然地喝下如云喂的酒，接着又品了一勺如云喂的轮回蛋羹。
一个喂得自觉，一个张嘴张得自然。
一个目不斜视只顾喂，一个看着热闹只顾吃。
鬼王们的眼睛只在他二人身上，他二人却浑然不觉。
小郑终于得意够了，添福的咳嗽也终于止住了，桌上菜肴吃得差不多，酒杯也见了底，鬼王笑着问：“怎么样？菜和酒都还合胃口吧？”
明河虽然不想\"专家点评\"，但实在吃得太过满意和开心，心里自然而然有了评价。于是接过如云递的纸擦了擦嘴，笑道：“小郑的螺狮粉最绝，酸笋的鲜和螺狮的甜配得刚好，孟婆椒的辣度也适中，配着忘川酿吃，吃完连力气都恢复了些；糖不甩的彼岸花蜜不齁，桂花馅很清新，比阳间的糖点还合胃口。” 说完咂了咂嘴，以示意犹未尽。
如云说得比较简单：“轮回蛋羹最见功夫，蒸得不老不嫩，往生茶叶的清香刚好解腻，叉烧包肉馅有腥味，鱼丸汤的紫菜味太重，而且鱼丸太硬。”
鬼王听完哈哈大笑：“老王做快餐的，胜在快手，却输在敷衍。小郑嘛，手艺精是一回事，主要还是肯用心—— 他知道你们刚打完仗，特意用忘川螺、往生茶这些能补神力的食材，调料也按人类喜好调整过了。”
添福尴尬劲儿过了，又开始猛猛为小郑点头，小郑却不知怎的忽然害羞起来，连连谦虚摇头\"哪里哪里\"。
隍夜白将最后一点酒倒入明河如云杯中：“二位辛苦，尽在杯中。”
明河似喝得有点多了，朝鬼王一笑，便举杯欲饮。
身旁的羿却按住了他的手，看着隍夜白道：“鬼王差矣，此事本与他二人无关，谈何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