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里人都没见过我呢,就这么接受了?”许棉看着茶几上,一字排开的紫檀木盒子,礼物贵,连装的盒子都价值不菲,贺家对她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也真是舍得下血本了,“会不会太草率了?万一以后不满意……”
那可就赔大发了!
贺行简轻抚着她的头发,语气温柔又坚定,“我满意,他们就不可能不满意,你的假设,完全不可能存在。”
许棉半真半假的调侃,“你说的也太绝对了,当心哪天打脸!你家人若后悔,我可不负责。”
贺行简闻言不由轻笑,接着叹息一声,眼里的情愫弥漫开来,“你若是知道我的心意有多么不容质疑,就会明白我说的一点都不绝对,那只是阐述事实罢了。”
这次小别,让他越发看清了自己的心意,过去从不觉得单身有什么问题,甚至他享受那种心无挂碍的自在,可后来,他去了帝都时,哪怕身边亲人环绕,他却觉察到了一个人的孤独。
那种孤独,再无法用其他方式所排解,离开她越久,越是煎熬。
直到回到这里,在车站看见她走来的刹那,一颗漂浮焦躁的心,才终于落到了实处。
她,就是他的归宿。
不做第二人想!
所以,俩人的婚事绝无可能出现什么变故,认定了,就是一辈子,谁反对阻拦都没用。
许棉感受到他的心意沉沉,窝在他怀里,不再说扫兴的话。
俩人腻歪到晚上八点多,贺行简才依依不舍的把她送回宿舍。
不结婚,就这点不好,哪怕俩人在谈对象,该注意的还是得注意,不然,难免要被谈及作风问题。
婚前那啥,就更不可能了。
许棉倒是不排斥,毕竟从后世来的,思想上没那么多约束,两情相悦,男欢女爱,再正常不过。
可如今大环境诸多限制,她也只能入乡随俗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贺行简太克制,发乎情止乎礼,给予她最大的尊重和爱护,她只能珍惜。
宿舍里,乔雅丽还没睡,她对象休完婚假,又出任务去了,一个人在家里太清冷,就又搬回宿舍住,俩人作伴,自是要热闹点。
“回来啦?”
“嗯……”
乔雅丽见她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微微瞪大眼,“都是贺厂长送的?我结婚时,婆家都没给这么多……”
心意轻重,一目了然。
许棉心想,这还不包括贺家给的那些礼物呢,那才贵气,她都不敢拿出来,进门前,都放空间了,“就是些吃的喝的,还有几件衣服鞋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几个纸包,摆在桌面上,示意她尝尝。
乔雅丽也不客气,先拿了块枣泥糕,吃完,接过许棉给她冲泡的麦乳精喝了几口,又捏起块牛肉干津津有味的嚼起来,还含糊的问,“怎么没给你带烤鸭啊?”
许棉无奈解释,“刚出炉的烤鸭才好吃,从帝都带过来,这么多天都冻透了,吃着影响口感,还腻,就没让他买。”
乔雅丽点头,“倒也是,之前我吃过一回,味道确实不怎么样,还不如咱们县里那家老字号的烤鸡香呢,外皮酥脆,肉质细嫩,咬一口还爆汁……”
许棉也喜欢那家的烤鸡,被她说的都馋了,“回头排队去买。”
乔雅丽叹了声,“要看运气,我上次去的已经很早了,结果队伍排了几十米,店里每天就烤五十只,一个个跟不要钱的往前挤,哪里轮的到咱们呀?”
许棉对此也很无奈,总不能一直让贺行简走关系,就为了吃只烤鸡吧?人情也不是那么用的。
乔雅丽吃完东西,擦了擦手,又兴致勃勃的催着她换上新衣服试试。
许棉配合的都穿了一遍,从毛衣到外套,甚至衬衣袜子都有,准备的很是齐全,尺码也非常合适,至于款式,在眼下,绝对是时髦精。
乔雅丽一脸羡慕,“真好看!不愧是从帝都买的,贺厂长眼光也好,待你也真是用心极了!”
许棉打趣道,“我以为你会夸他大方呢。”
乔雅丽感慨道,“男人大方并不稀罕,稀罕的是,对你这份面面俱到、体察入微的心思。”
“你对象也很好啦……”
“嗯,还不错,可这人啊,就是怕比较。”
乔雅丽也就是随口念叨几句,并不会心理失衡,自怨自哀,她很想得开,因为她很清楚,想不开,看不透,难受的只会是自己。
男人又不是她生活的全部,没必要太投入较真,她有呵护关心她的亲人,有相谈甚欢的朋友,有带给她成就感的工作,有让她开心的兴趣爱好,干点啥不好,非为了个男人纠结?
可偏偏,却有很多女人拎不清这一点,陷入痛苦煎熬,难以自拔。
就如袁丽萍。
自从她跟冯远结婚,和谐了个把月,就开始小矛盾不断,俩人在厂里还努力营造家庭合睦的人设,但背地里,谁都清楚,他们时不时就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到现在,冯远干脆主动揽下科室的出差任务,三天两头不着家了。
袁丽萍哭过,闹过,也找厂里的工会和妇联调解过,但收效甚微,冯远嘴上答应的好好的,转头该如何就如何,不过,倒是不吵了,直接冷暴力。
比吵架还叫人难以忍受。
“今晚,她又回宿舍住了,刚才我还听见她的哭声了呢,韩学华一直安慰开解他,也没什么用,我看,她就是钻牛角尖了,自己不想明白,谁劝都没用。”
许棉躺在床上,闭着眼“嗯”了声,想了想,又说了句,“还是被虐的不够,给她个狠的,或许就能大彻大悟了。”
“我怕她撑不住。”
“那也比现在钝刀子割肉,一点一点消耗她自己好。”
乔雅丽叹了声,“冯远也是个混账,娶了她,又不肯安生跟她过日子,吃着碗里,惦记着别人锅里,这样的人,就该打一辈子光棍,省的祸害女同志……”
许棉听到这儿,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他惦记别人锅里?”
乔雅丽道,“我倒是没实证,但厂里私下有些风言风语,也有人撞见过他去第一卫校,跟一个漂亮的女生说说笑笑,态度殷勤备至,听说每次他出差回来,都会给那女生带些东西……”
顿了下,她不太确定的问,“那个女生,就是你大堂姐吧?”
许棉无语的“嗯”了声,“俩人不避讳吗?”
乔雅丽解释,“冯家已经认了你大堂姐做干女儿,所以,俩人明面上就是兄妹关系,兄妹处的亲近点,再正常不过,谁还能挑理?”
“所以,袁丽萍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了?”
“是啊,要不她怎么憋屈的整天闹腾呢!换谁,心里都膈应,堵的慌,你那大堂姐……实在是个拿捏人心的高手,难怪你躲的她远远的,从不来往呢。”
一旦沾上了,太容易被算计成供养对方的养分。
夜深了,万籁俱寂。
许棉睡过去之前,系统都没回来,她做了个梦,模模糊糊的像是回到了后世,一个人经营着爷爷留给她的店铺,没有其他亲人,也没有对象,每日闲散度日,消磨时光,不焦虑将来,不缅怀过去,倒也觉得日子惬意安适,就这样打发一生,也没什么不好……
等翌日醒来,神思恍惚,一时间不知道身处何地。
直到走廊上响起匆匆的脚步声,那是同楼层的人着急去抢占厕所,竞争激烈堪比打仗。
渐渐是越来越多的交谈声,门板开合声,盆子缸子相撞声,吱吱呀呀,叮叮当当,不绝于耳,整个宿舍楼便从沉寂中苏醒过来。
她也倏然回神。
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她有血脉相连的亲人,有倾心相待的爱人,有常伴身侧的朋友,还有需要她不停努力上进的学业和工作……
还有被系统潜移默化,多出来的救人济世的责任心。
“宿主,宿主!”系统感受到她此刻心情动荡,关切的问,“你咋啦?是哪里不舒服吗?”
许棉揉了揉脸,恢复了平静,边穿衣服,边随口应和,“做了个噩梦……”
“啥噩梦啊?”
“记不太清了……”
系统觉得她没说实话,却也没证据,于是岔开话题,“昨晚我不是去盯女主了嘛,盯了一晚上,她都没去找高晓兰啊,不过,她和顾玉书念叨了几句许秋菊,听那语气,确实有几分顾虑呢……”
“顾玉书怎么说?”
“他倒是劝着女主尽量不要跟许秋菊有什么纠葛,话里话外的说许秋菊就是下雨天土路上的泥沼,踩一脚没多大危险,也挡不住他们前行的路,却免不了弄脏自己的鞋子,还拖慢行程,实在划不来,最好是能避则避。”
许棉扯下了嘴角,形容的还挺贴切,可惜,他们避不开,除非能离开这里,折腾进帝都去。
就是不知道以他们的人脉关系和能耐,什么时候才能铺就一条通往帝都的路了。
“宿主,我瞧着,女主好像没听进去啊,你说她会不会还要去找高晓兰,帮她除去泥沼呢?”
“你再跟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系统又颠颠去了。
等到中午,许棉便从它嘴里得知,许秀妍到底还是没忍住,去见了高晓兰,委婉含蓄的表达了她的目的。
高晓兰没多迟疑,就点头应下了。
不管是出于对许秀妍帮她一把的感激,还是出于对许秋菊的恨意,她都没理由拒绝。
她比任何人都不希望在县城看见许秋菊!
只是,许秋菊比她以为的还要难对付,俩人你来我往交锋了几个回合,各有输赢,却暂时谁也奈何不了谁。
谁都有短板顾虑,不可能豁出一切去斗,事情就这么僵住了。
直到高晓兰生产,在医院疼了一天一夜,生下来个女儿。
郭家所住的家属院再起流言蜚语,说高晓兰的女儿,长得一点都不像郭大河,却跟她爷爷一模一样。
有见过的人,更是说爷孙俩共用一张脸。
高晓兰听到这样的谣言后,第一反应就觉得是许秋菊在搞鬼,气的差点回奶了,在医院破口大骂她阴魂不散,诅咒她不得好死!
郭家人也气,为了掩盖心虚,他们气势汹汹的找到废品站去,堵着许秋菊,非要她给个交代不可。
许秋菊也快要生了,肚子大的都弯不下腰去,谁见了都说是个大胖小子,她出入更加小心翼翼,哪里会在这节骨眼上作妖?
所以,郭人家找她算帐时,她一头雾水,满腔憋屈,想骂,又怕刺激到郭家人,再伤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只能指天发誓说跟她无关。
郭家人自是不信。
谁叫许秋菊的前科太多了呢,但凡郭家有点啥麻烦,他们都觉得是许秋菊下的手再正常不过。
废品站的人,都得过副站长的授意,对许秋菊一直不冷不热,暗地里排挤孤立她,如今她摊上事儿,他们也都选择冷眼旁观,还有那自诩聪明,想在副站长面前卖好的,甚至在边上暗暗拱火挑拨,激发两拨人的矛盾。
从骂战,逐渐上升到动手,推搡过程中,许秋菊一下子摔捯在地上,当场就疼的变了脸色。
郭家人见状,吓得一哄而散。
其他人怕闹出人命,这才七手八脚的把她给送到医院。
许棉听到这事时,正准备回家吃饭,许福年出车终于回来了,这次去了近一个月,走时,树上还光秃秃的,回来后,嫩绿的叶子都随风招展了。
冬去春来,一派生机勃勃。
她心情原本不错,听完,脸上的笑就淡了,“所以,不是许秋菊,那会是谁在传播谣言呢?”
系统都不敢深思,支支吾吾的,没个痛快话。
许棉也不难为它,转而问道,“许秋菊怎么样了?”
系统弱弱的道,“情况不是很好,可能要早产。”
许棉拧起眉头,“赵家人知道了吗?”
系统道,“赵建业已经赶去医院陪着了……”
“女主呢?”
“……和别人在国营饭店吃饭。”
许棉咄咄逼人,“别人是哪个?”
系统恨不能自己哑巴了,“就是,她新结识的朋友。”
许棉冷笑,“新结识的朋友?是新发展的人脉吧?她把许秋菊害的进了医院,很可能早产,自己却还能安心交际应酬,真是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