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坛上的烛火恢复了平稳的燃烧,那股刺骨的阴寒与压抑感荡然无存,只剩下淡淡的硝烟味和一丝阳和之意。
花喜鹊缓缓放下枪口,长长出了一口气,额角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看着那个焦黑的破陶罐,又低头看看手中的枪,眼神中充满了震撼和后怕,喃喃道:“乖乖…这玩意儿…比喷火器还利索…真把‘鬼’给烧没了…”
微尘道长仔细感应了一下陶罐和法坛周围,确认再无一丝邪气残留,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又无比欣慰的笑容:“好!好!破邪诛魔,霸道绝伦!此法门,成了!其威能之凝聚、爆发之迅捷、湮灭之彻底,远超贫道预估!长生,此乃奇功一件!”他看向我,眼中满是赞许。
我也收回了手诀,心中一块巨石落地,兴奋之情难以言表:“全赖师叔法力通玄,点睛之笔!”随即再次严肃叮嘱花喜鹊:“威力你也看到了,对付无形邪祟效果卓绝!但切记,数量有限,目标确认,一击必杀!”
花喜鹊这次没有丝毫玩笑之意,极其郑重地点头,小心翼翼地将猎枪退膛,取出那颗滚烫的开光弹壳,如同对待圣物般收好。“明白!长生!道长!这玩意儿,就是对付那些脏东西的‘穿甲燃烧弹’!一颗一个,绝不含糊!”
微尘道长看着那焦黑的陶罐碎片,拂袖一挥,碎片化作齑粉飘散:“此物为祸一方,今借尔等新器彻底化去,也算功德圆满。长生花喜鹊,准备吧。舜帝陵中的邪秽,只怕比这区区一缕怨念,要凶险千百倍。你们手中的‘雷霆’,便是破开这幽冥迷雾的关键!”
众人闻言都是心中一喜,气氛与之前又有明显不同。
开光子弹的成功,像一股无形的力量驱散了之前压在众人心头的部分阴霾,尤其是花喜鹊,脚步都带着风,眼神锐利而自信。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进入了争分夺秒的紧张准备阶段。
微尘道长闭关半日,出来后,将一张绘制着极度简化、却神韵不失的“微型破煞诛邪”符纹图纸交给我。这符纹线条精简至极,核心道韵却更加凝练,更适合在较小的9mm手枪弹弹头上进行微雕。
我和微尘轮番上阵,几乎不眠不休。微尘负责最核心的符纹微雕和初步能量灌注。他的指尖稳定如磐石,精神力高度集中,每一刀落下都带着道韵流转。
我则负责难度相对较低的刻痕填墨,和后续的开光仪式中的辅助加持。
即便如此,两人合力,一天下来能成功完成开光且达到合格标准的9mm破邪弹也不过二十余颗。每一颗制作完成后,微尘道长的脸色就苍白一分,精神力消耗巨大。
我亦是身心俱疲,功德炁消耗不小。这绝非长久之计,但目前只能如此。花喜鹊深知来之不易,再也没提“多弄点”的要求。
所有成功的破邪弹被花喜鹊单独装入一个特制的、内衬软垫并贴有微尘所绘小型“封禁安神符”的铝盒中,再放入他战术背心最贴身的口袋。他给这个盒子起了个代号:“雷霆匣”。
至于其他常用物资的准备,我则一股脑儿的交给了花喜鹊,他列出一张详尽的清单,动用应急局的渠道,将物资准备得井井有条:常规弹药匕首、照明的强光手电、信号弹、冷焰火, 高强度绳索、防水防刺背包、睡袋野战食品、净水片、急救包都一应俱全,这些东西在两三天内陆续送到了老君观。
中途我们和文丹丹联系了一次,对方说总部的顾问已经出发,据说叫麻七,我们当即表示可以赶过去和他汇合。
文丹丹笑着说不用了,对方听说我是老君观弟子,特意交待要亲自来老君观看看。
我心中涌起一阵非常特殊的感觉,这顾问也姓麻,也不知道和麻烛明麻涛他们有没有关系?难道是他们的后人?
不过一切都是我的猜测,眼下只能静等他到了再说。
两天后的傍晚。
夕阳的余晖如同熔金,泼洒在老君观古朴的飞檐斗拱上,却未能完全驱散庭院里提前聚拢的暮色。
蝉鸣不知何时已彻底停歇,空气沉甸甸的,仿佛凝固的琥珀,连穿堂风都消失了踪影,只剩下烛火在殿内无声摇曳,拉长的影子在青石板上微微扭曲。
花喜鹊正蹲在廊下,小心翼翼地最后一次擦拭着他那把心爱的乌兹冲锋枪,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宋璐端着一盘刚洗好的野果从厨房出来,我一边和微尘道长低声讨论着最后几件装备的携带细节。一边靠在一根朱漆廊柱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口的天师斩鬼令,心神却早已飘向了九嶷山深处那片未知的黑暗。
就在这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变化发生了。
并非声音,也不是光影。
而是整个空间的“气息”,骤然一沉。
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无声,但压力骤增。
花喜鹊哼歌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猛地抬头,锐利的眼神瞬间锁定大门方向,手指下意识地搭上了扳机护圈。
宋璐端着果盘的手微微一颤,一颗野果滚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噗”声。微尘道长缓缓转过身,深邃的目光投向大门之外,原本平和的神色变得无比凝重。
他来了。
没有敲门声,没有脚步声。
那扇虚掩着的、厚重的老君观院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个身影,如同从暮色中直接“析出”一般,静静地立在了那道缝隙的阴影里。
直觉告诉我们,这就是麻七。
第一眼望去,他瘦。
瘦得惊人,像一根被风干多年的老竹竿,裹在一身浆洗得发白、几乎看不出原本是藏青色的土布衣裤里。
那衣服宽大得不合体,空荡荡地挂在他身上,更衬得他形销骨立。裤脚用黑色的布带紧紧扎住,露出同样枯瘦的脚踝和一双沾满干涸泥浆、鞋头微微翘起的旧布鞋。
他的脸隐在宽大斗笠的阴影下,斗笠边缘垂下的黑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个异常尖削的下巴,皮肤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带着死气的青白色。
露在袖口外的手,枯瘦如鸡爪,指节粗大突出,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深色污垢,静静地垂在身侧,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