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克缇口中发出了高频的嘶鸣,守候在外面的腐蚀虫族战士立马簇拥在她身后。
刃翼虫族战士们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看了不夜侯一眼,不等后者开口,已经将他和扶楹挡在身后,与腐蚀虫族对峙起来,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不夜侯冷眼盯着扶楹,转过身,华丽的羽翼泛着荧光。
他淡淡扫过赫克缇,平静道:“凶兽只是意外,回去。”
话落,他长腿迈开,往虫巢里走去。
寄生虫族虎视眈眈,他并不想和扶楹对上,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赫克缇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双眼死死盯着不夜侯身后的扶楹。
她刚刚没看见这个雌性,如今乍然对上她狭长漂亮的眼睛,心里才生出了浓郁的危机感,不夜侯的性子她清楚,从不与雌性纠缠,似乎带着一种难言的厌恶,可刚刚,他居然会保护那个雌性,那种骨子里爆发出来的本能,让她难安。
赫克缇一颗心提了起来,心里的杀意骤然浓烈。这一刻,她不想着什么结为伴侣,抵御寄生虫族,她只想杀了这个让她感到不安的雌性。
许是她许久不动,走出几步的不夜侯灰眸,恰好看到她眼底汹涌的杀意。
他眉尖一蹙,声音暴戾道:“赫克缇!”
听到他薄冷的声线,赫克缇微微一顿,这还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她的名字。
赫克缇深吸一口气,暂时压住心头的杀意,强迫自己回过头,大步上前,当着扶楹的面,伸手挽住了不夜侯的手臂,还用挑衅的目光回头瞥了一眼。
她扯了扯唇角,轻声道:“我什么都听你的,走吧,回去了。”
不夜侯身躯骤然紧绷,却没有躲闪,更没有推开。
既然和扶楹永远都不可能,那就没必要给两人间留下什么余地,就这样吧。
不夜侯心中思索,面上神色更冷。
赫克缇松了口气,有些得意,看来是她想得太多,竟然会觉得不夜侯会舍弃权利,选择一个三角深渊外的雌性,呵,她赫克缇才是最适合他的。
扶楹静静看着两人的背影,心里默默思忖,倒是挺般配的。
突然,一道带着哭腔的稚嫩声音划破了虫巢的寂静:“阿父——”
这声音尖锐又破碎,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喊。
“阿父!你又要丢下我和阿母了吗?!”
不夜侯的脚步猛地僵住,一股尖锐的刺痛瞬间席卷全身,尽管理智告诉他不可能,可身体还是先一步违背了自己的意志,不受控制地循声望去。
那小小的身影正被那条蠢蛇搂在怀里,站在虫族战士视若凶兽的巨兽背上。
幼崽皮肤很白,就像三角深渊外的积雪一样白皙,湿漉漉的睫毛下,一双七彩色的琉璃眼睛像是被水洗过,颊侧的蝶纹与他的如出一辙,只是更为稚嫩小巧。
此刻,那张绯红的小嘴长得圆圆的,露出几颗新生的乳牙,哭得撕心裂肺。
一个很漂亮的幼崽。
“呜……阿父……阿父……别不要,不要长生……”幼崽小小的身躯不断颤抖,脸蛋通红,连呼吸都带着抽噎的颤音,拼命朝他伸出小手。
不夜侯呼吸几乎凝滞,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被螣抱在怀里的幼崽。
那个和他长得很像的幼崽。
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倒抽冷气的声音,不管是刃翼虫族还是腐蚀虫族,都不敢置信地看着长生,似乎不明白,不夜侯怎么突然就多了个幼崽?
没错,没人会怀疑长生的身份,他们长得实在是太像了,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赫克缇也死死盯着长生,挽着不夜侯的手臂忽然收紧,指甲几乎嵌入到他的肉里,脸色青白交错,低声道:“别去!我是虫族女王,我可以给你许许多多的幼崽!”
虫族素来以繁衍闻名,她可以给不夜侯生许多的血脉后代,不缺这一个!
不夜侯像是听不到她的声音,只是望着幼崽哭泣的小脸,心里抽搐泛疼。
他上前几步,仿佛已经抹去了理智,所有的情绪汇聚在一起,如洪水般决堤,涌入眼底,他七彩色的复瞳染上猩红,窒息感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摧毁。
幼崽,他有幼崽了?
不夜侯走出几步,在临近扶楹时,又止住脚步。
他望着幼崽,眼尾泛红,压低的薄冷声线中带着一丝怒意:“扶楹,你怎么敢!”
怎么敢产下他的幼崽,却到了今天才告诉他?
怎么敢让他的幼崽,被别的雄性搂在怀里?
怎么敢……就这么毫无准备,让他直面这件事?
不夜侯胸口起伏,酸涩翻涌,冲上喉咙,几乎能察觉到血腥味,他神色蓦然恍惚,转而自嘲般浅笑,薄唇几度张合,这些压在心中的质问,终究是咽了回去。
他又有什么资格质问扶楹?
那一晚,是他先离开的,甚至没有与她多说一句,不管是为了怕她的讥讽,还是怕自己心软,亦或者为了别的,他既然离开了,这些事,他又怎么敢问?
是他错过了幼崽的出生,错过了他的成长,错过了许多许多。
可她明明知道,他就是因为身体虚弱而被抛弃的,流落到绿洲部落,遭遇了许多,他曾发过誓,这辈子都不想要幼崽,他不确保自己能不能当一个好的阿父。
但他也曾幻想过,倘若他成了阿父呢?
那他要给幼崽最好的生活,给他捕猎最鲜嫩的猎物,最香甜的瓜果,哪怕他什么都不会,他都会好好养活他,让他永远开心快乐地成长。
他会给自己的幼崽,最好的一切,让他永远体会不到他阿父曾经的痛苦与折磨。
可如今呢?
幻想成真,可他的幼崽,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让他不要丢下他……
那声嘶力竭的哭声犹如虫族在身躯上反复啃咬,不夜侯觉得痛不欲生,这感觉竟比当初破茧时还要痛苦千万倍,他的幼崽,竟会觉得他舍弃了他,丢下了他。
螣察觉到不夜侯跌宕起伏的情绪,冷嗤一声,抱着长生上前:“怎么?后悔了?当初难道不是你,丢下阿楹,甚至险些让她死于雨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