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着京城暖和起来的日子里余令几乎每日都待在铺子里。
铺子的生意其实很惨淡,主动上门来买笔墨纸砚的客人很少。
不是铺子的东西不好,而是京城的铺子太多。
刘玖说,贡院有四个门,每个门的斜对面不远处就是一间铺子,走几步就能买,非常的方便。
就是价格比其他的铺子高出一到两成。
如今街头上找活干的人越来越多,那就说明地里的人越来越少了。
今年的年景不好已经成必然了。
去年的冬日打雷又下雪。
门房老爷子说冬日打雷不好。
他说冬日打雷,遍地是贼。
如今都已经三月了,屋顶上的雪还有,春雨没来,春雷没来。
所谓 “春雷不发,冬雷不藏,兵起国伤”。
如今有很多人都在默默的等待着,都想看看这个谚语对不对。
城外是个什么光景余令不敢去问,就算知道了余令也没有法子去改变什么。
现在的余令只想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宋本走了,老爹已经和苏家对接去收布的事宜了,时间就定在五月。
五月就去离京城不远的天津卫那边收布。
去年棉花收成还可以,过了一个冬日,闲不住的老百姓定会把棉花纺线后织成布匹。
今年五月去收就行了。
宋本走了,余令就没有人管了。
在细细的思量后,余令通过刘玖的手,不着痕迹的招了七八个半大的小伙子。
余令想做些什么,可不知道要怎么做。
如今这些小伙子干着和刘玖一样的活儿。
早晨在铺子前集合,交代几句后背着背篓就出发了。
晚上再回来,核算售卖,领钱走人。
在昨日,铺子的收入竟然达到了二两银子。
这是纯利的收入。
这些收入都是这七八个孩子跑出来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是真的。
余令开的价码太高,这些跑活的孩子提点拿的多。
不用余令督促,也不用余令去监督,他们会拼命的去赚钱。
利可共而不可独,谋可寡而不可众。
余令在赚钱,也在琢磨着,实验着还存在脑子里的这些道理。
送货上门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但一个小小的书铺子愿意把一本不到十文钱的书送货上门。
这一下子就让很多读书人觉得很舒服。
贡院边上的书铺里面的东西价格贵是因为它离贡院近。
你要想不走图方便就得忍受这个价格。
但学子也不都是傻子,没有人愿意白白多掏那些钱。
现在不用自己跑路,自己只需要告诉这些人自己需要什么,人家就给你送过来了。
便宜不说而且东西还很不错。
这件事在贡院学子中传开,刘玖等人的“生意”一下子好了起来。
晌午还没过,他已经回来取了一趟的货了。
他愿意跑,他喜欢这种自己赚钱养活自己的感觉。
他现在已经不满足普通笔墨纸砚的这点小钱了,准备把店里那些价格不便宜的笔墨纸砚给卖出去。
他开始“以貌取人”了,主攻那些穿着好看的学子。
他想当销冠,令哥说销冠还有额外的奖金。
货源余令也不用担心。
现在连年遭灾,那些造砚的,造纸的,都跟老爹一样在京城商铺之间来回跑。
不用去找货源,他们会主动找上门,来推销自己的货物。
看了一眼勤快的刘柚,余令满意的点了点头。
余令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刘柚竟然是一个女孩子。
知道她是女孩子后,在没有大风的日子余令就会把闷闷带过来。
两人都是女孩子,有共同的话语。
望着闷闷在教刘柚认字,余令找了个向阳且背风的地方坐好。
摊开一本书,准备好好地把“此心光明,亦复何言”这八个字琢磨透。
......
“小老虎,昨日干爹教的那些你都记住了没?”
小老虎抬起头,望着练武比自己悟性强,写字学习也比自己好的方正化轻轻地摇了摇头。
昨日功课有点难。
小老虎记住的东西不多。
方正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一屁股坐在了小老虎的身边。
一个茶壶突然出现,在阳光下冒着淡淡的热气。
“热的?”
小老虎点了点头:“嗯,热的,我一直放在怀里!”
“给我?”
“嗯,你才练完功,血气未退,不宜喝凉的,这壶茶温度正好,解渴,还不会伤你的身子,给……”
方正化接过茶壶,一口气就喝光了里面的水。
舒服的吐出一口浊气后他望着小老虎笑了笑,轻声道:
“不要当滥好人!”
“怎么了?”
方正化警惕的看了看四周,低声道:
“李进忠和孙暹闹掰了,昨日天黑后打了一架,别给别人说哈,干爹还不知道呢!”
“哦!”
方正化见小老虎闷闷的,继续道:
“先前的时候李进忠归孙暹管,孙暹跟老祖宗举荐了他,所以他才有机会去皇孙身边!”
“啊?”
见小老虎面露惊讶,方正化得意的笑了笑,拍了拍小老虎的肩膀,老气横秋道:
“真的,听说是为了一个女人!”
“女人?”
小老虎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裆部。
别的还能理解,但为了女人小老虎有点理解不了,都这样了,还为了女人?
弄啥?
方正化拍了拍小老虎的肩膀,故作神秘道:
“再过几年你就会明白!”
小老虎笑了笑,忽然抬起头道:
“正化,怎么才能见到孙暹?”
“你有事?”
“没事!”
方正化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
“如果没有特别大的运道,我们可能见不到他,他是老祖宗身边的人,服务于后宫!”
小老虎低头喃喃道:“我是他带进来的!”
小老虎还不死心,他还是想找余令。
要找到余令就得找到孙暹,然后问他当日的那个锦衣卫是谁。
知道了那锦衣卫是谁,就能知道余令在哪里了。
“很正常啊,他是东厂的人,他每年都会出宫,遇到满意的孩子他就会问一嘴,合适的都会带进宫来。”
“哦!”
两个少年聊着,一个话多,一个话少。
一声轻轻的咳嗽从身后传来,两人慌忙站起身。
曹化淳瞥了两人一眼,然后朝着边上的偏殿走去。
“五月初我准备去河北一趟!”
“干爹去那里做什么?”
曹化淳深深吸了口气,余光望着身边的两个小人。
这两个孩子是众多小太监里他最满意的,老祖宗也觉得满意。
“河北出了一个什么闻香教,一个叫做慧心的妖邪正在蛊惑百姓,准备在夏收的时候起事,锦衣卫和东厂已经咬上去了。”
“如今多事之秋,主子身子不好,不能让他受气。
老祖宗让我去看看,锦衣卫那一群粗人不让人放心。”
小老虎闻言猛地抬起头:
“干爹,小的愿意跟着您,儿子是从沟里爬起来的,身子皮实,您身子金贵,身边少不了一个端茶倒水的人……”
曹化淳笑了,拍了拍小老虎的肩膀,笑道:
“真是一个机灵的孩子,今儿来就是说这事儿的,我准备带你们出去看看!”
小老虎开心的笑了,他想出宫,出宫就有机会,不出宫就没有一点机会了。
万一看到了小余令呢?
………
余令正在生闷气,老爹回来了,他去天津卫收布的人员也准备齐了。
可老爹却死活不同意余令跟着一起去。
从来到这大明,余令就一直在这京城内,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余令一点都不知道。
余令无比渴望能出去看看。
“来福,乖,吃饭,张嘴,爹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