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炉内,那颗被重重禁制锁链缠绕的诸圣头骨,眼眶里的幽火猛地暴涨,几乎要挣脱封印的束缚。幽火舔舐着悬浮在炉腔中央的星辰金锭,本该澄澈如液态星河的熔液,此刻却翻滚着浓稠如血的黑气,一股令人神魂发冷的怨毒气息弥漫开来,整个工坊四壁的防御符文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不好!”张玄脸色骤变,掌心混沌星典虚影急速旋转,沛然的星元之力汹涌而出,试图稳住炉火。但那幽火如同活物,贪婪地汲取着他输送的力量,黑气反而更加汹涌,炉内温度忽高忽低,发出沉闷的雷鸣。
陈丽指尖一点温润的娲皇血光飞出,化作玄奥符文按向炉壁。符文触及炉体的刹那,刺耳的尖啸声陡然炸开,仿佛有无数怨魂在炉中哀嚎,震得她闷哼一声,指尖血光瞬间黯淡。
“炉火里的怨念……在主动吞噬我的净化之力!”她声音带着罕见的惊悸,脸上血色褪尽,“这圣颅生前到底积攒了多少不甘?”
“桀桀……”炉内深处,一个阴冷扭曲的声音透过沸腾的熔液传来,带着无尽的讥讽,“小丫头,你懂什么?被天道抛弃,被同道背叛,万载枯寂的恨……岂是你这点微末的血脉能化解?乖乖成为圣弩的祭品吧!”
话音未落,悬浮在炉火上方、正被无数金色光丝缓缓编织出轮廓的弑圣弩臂,猛地一颤。弩臂上那些刚刚成型的玄奥符文,骤然亮起暗红血光,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
轰隆!
整个弑圣工坊剧烈震动,地面龟裂,穹顶簌簌落下碎石。熔炉像一颗即将爆裂的心脏,疯狂搏动。炉壁上那些由星辰金勾勒、用于稳定能量的阵法纹路,寸寸崩裂!
“炉要炸!”张玄厉吼,混沌星典虚影暴涨,化作一片璀璨星图强行压向熔炉顶盖,试图封堵那狂暴的能量。
晚了。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了星辰之力、诸圣怨念以及蚀灵毒火的狂暴能量洪流,如同挣脱牢笼的凶兽,猛地从熔炉几处崩裂的缝隙中喷涌而出!能量洪流所过之处,精金铸造的地面瞬间汽化,坚硬的星辰岩壁被犁出深不见底的沟壑,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与灵魂被腐蚀般的腥甜。
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失控的怒龙,在封闭的工坊内疯狂肆虐,眼看就要彻底摧毁这方空间,甚至波及到工坊外逍遥界脆弱的初生天地。
“吞天!”
一声清喝,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气,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一道黑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能量洪流最汹涌的路径上。
是扣肉。
他已非中华田园犬的憨态,身形挺拔如松柏,黑发如墨,面容俊朗,正是那掌握时空法则的圣兽少年形态。此刻他神情肃穆,额间那道细长的金色竖纹,骤然裂开!
第三只眼,开!
那并非血肉之眼,而是一道深邃如宇宙初开的裂缝。裂缝之中,没有眼白瞳仁,只有旋转的、吞噬一切光线的漩涡。
面对那足以将大乘修士瞬间撕碎的狂暴能量洪流,扣肉不闪不避,额间竖眼猛地一吸!
如同长鲸吸水。那肆虐咆哮、足以毁灭一切的蚀灵能量洪流,竟硬生生被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吸力扯动,化作一道扭曲的暗色光柱,源源不断地投入那枚竖眼之中!
工坊内肆虐的能量风暴骤然一滞。
张玄和陈丽压力顿减,两人惊魂未定地看着这一幕。扣肉的身体微微颤抖,俊朗的面容因承受巨大的能量冲击而显得有些扭曲,但他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额间竖眼如同无底深渊,贪婪地吞噬着。
“扣肉!撑得住吗?”张玄急问,星图光芒流转,随时准备接应。
扣肉没有回答,或者说无法回答。他的全部心神都用于驾驭那枚竖眼,引导、压缩、转化这来自熔炉核心的狂暴力量。
随着最后一股带着刺鼻硫磺味和怨毒尖啸的能量被彻底吸入,工坊内狂暴的能量风暴终于平息。熔炉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闷响,炉壁上幽火黯淡下去,那圣颅的低语也彻底消失,只留下几缕袅袅升腾、带着刺鼻味道的黑烟。
扣肉额间的竖眼缓缓闭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金痕。他身体晃了晃,脸色苍白如纸,一股庞大而驳杂的气息在他体内奔流冲撞,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没事吧?”陈丽冲上前扶住他,掌心灵光流转,温和的娲皇生机之力渡入他体内,帮他梳理体内翻腾的能量。
扣肉喘了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乖乖,这炉子里的‘杂碎汤’……劲儿真大!差点撑破小爷的‘乾坤袋’!”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依旧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活泼语气,但眼神深处却残留着一丝惊悸的余波。
就在陈丽的生机之力触碰到他体内那被强行吞噬、尚未完全消化的蚀灵怨念能量的瞬间——
嗡!
扣肉额间那道刚刚闭合的金色竖痕,毫无征兆地再次裂开一线!这一次,没有吞噬,只有一片混沌迷蒙、光怪陆离的碎片景象,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入他的识海,也透过某种玄之又玄的联系,强行映照在扶着他的陈丽和张玄的心神之中!
景象破碎而混乱:
张玄傲立于崩塌的三十六重天废墟之巅,手中那柄已经化为狰狞骨刃的弑圣弩,闪烁着灭世般的暗红血光。他面容冰冷如万载玄冰,眼中再无半分往日的神采,只有一片毁灭的疯狂。他缓缓抬起弩臂,弓弦引动无声的惊雷,一道撕裂混沌的暗红箭矢离弦而出,贯穿了无边无际、翻滚着灭世雷霆的厚重天道雷云!雷云被贯穿出一个巨大的、流淌着污血的窟窿。
画面猛地一转。
陈丽站在一片荒芜死寂的星骸之上,她的右臂已不再是之前的石化,而是彻底蔓延至全身!她的身体正在一寸寸化为冰冷的灰色岩石,娲皇的血脉光辉在她身上疯狂闪烁挣扎,却如同风中残烛。她艰难地回过头,望向箭矢射出的方向,眼中是无尽的哀伤与决绝,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能发出任何声音。最后一眼,带着千言万语,最终彻底凝固为一尊仰望星空的石像。一阵亘古的星风吹过,石像无声无息地化为漫天飞灰,消散于冰冷的宇宙尘埃之中。
“不——!”张玄心神剧震,一股撕裂般的痛楚从灵魂深处炸开,失声嘶吼,仿佛那消散的就是他自己的一部分。
“陈丽!”扣肉也发出惊恐的尖叫,少年俊朗的脸庞因目睹这惨烈未来而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