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冷风,
裹着铁锈与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驼龙的靴底碾过地面的碎石,发出在空旷空间里被无限放大的摩擦声。
她抬眼望去,
这条地下通道仿佛没有尽头,
两侧的混凝土墙高得需要她仰头才能看到顶,顶端交错的管道粗如水桶,
延伸向黑暗深处,只有头顶每隔数十米悬着的一盏昏黄灯泡,勉强在地面投下一圈圈微弱的光晕。
这哪里是普通的地下通道,分明是一座深藏在地底的庞然大物。
她甚至能隐约听见,远处不知哪个方向传来的机器轰鸣声,
沉闷地振动着空气,让人真切感受到这座工事的体量——绝非短期能建成,更绝非只为藏身。
“到底是谁,要在这地下挖出这么大的工程?想要干什么?”
驼龙的眉头紧锁,心头的疑惑像潮水般翻涌,脚步下意识地放轻。
正思索着的她,脚下突然踩到一块松动的铁板,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几乎是同时,她猛地转过前方的转角,心脏骤然一缩。
不远处微光中的通道口,
两抹熟悉的土黄色制服映入眼帘。
两个哨兵正背对着她的方向站立,手中的步枪枪口朝下,却依旧保持着警惕的姿态,肩膀上的 徽章在通道口透进来的微弱亮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是小日子的兵!
驼龙瞬间屏住呼吸,
身体紧紧贴住冰冷的水泥柱,大脑飞速运转,“这扬子江上的日本军舰,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往来游弋,海军陆战队的士兵个个神态倨傲,那不可一世的模样,尽显侵略姿态……”
这一切,
让一个可怕的猜测,在驼龙的心头浮现:难道小日子想借着这座地下工事,悄悄蛰伏,只待时机便对上海下手了?
通道口的风又吹了过来,带着一丝凉意,让驼龙的后背渗出了冷汗。
她攥紧了手中的短刀,
目光死死盯着那两个哨兵的背影,只觉得这座巨大的地下工事,此刻像一张张开的巨网,正无声地笼罩着地面上的一切。
驼龙正悄然摸向那两名哨兵,准备动手之际,一队日军巡逻队,突然从出入口走了下来。
紧接着,
装甲车一辆接一辆驶入,一串串强光骤然射来。
驼龙急忙躲到一根柱子后,脑中迅速判断——自己此刻应当就在,日本海军陆战队那栋大楼的下方。
确认这处出入口走不通,
驼龙没有半分迟疑,转身便扎回了身后的黑暗。
黑暗像没有尽头的漩涡,她凭着直觉摸索前行,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终于有了一丝极淡的光亮。
她立刻放轻呼吸,猫着腰缓缓靠近,才发现那光亮来自墙上一道虚掩的铁门,门轴处还沾着未干的尘土。
驼龙缓缓推开铁门,
见门后空无一人,才轻手轻脚走进去。
楼梯又窄又陡,水泥台阶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质感,她每走一步都屏住呼吸,握着匕首的手微微用力,目光警惕地扫过周围,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
随着脚步向上,
空气中的气息渐渐变了——多了股寺庙特有的檀香,还夹杂着淡淡的纸灰味,驱散了楼下的沉闷,反倒添了几分白日里的烟火气。
爬到楼梯口,
驼龙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缝,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洒满阳光的寺庙院落。
阳光透过银杏叶的缝隙,在石板路上落下斑驳的光影。
一名僧人正围着香炉点香,一把条帚斜靠在树干上;正殿的门虚掩着,里面隐约传来诵经声,混着窗外的鸟鸣,显得格外宁静。
驼龙轻轻推开门,
悄无声息地走到一棵柏树后,借着浓密的枝叶遮挡仔细观察——正殿右侧的耳房在阳光下,
窗户上有两个晃动的人影,看他们的动作姿态,像是在低声交谈,偶尔还会抬手比划,似在商量着什么?
此刻,
驼龙弓着身子,借着廊下阴影与香炉的遮挡,避开点香僧人的目光,
快步朝右侧耳房方向移动,打算从耳房下绕到正殿另一侧。
不过转瞬,
她已到了耳房檐下,正殿内的诵经声清晰地飘进耳中,低沉的语调里透着几分刻意的平静。
突然,
耳房里猛地传出一声争执,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蛮横:
“川岛芳子!你不过是个支那人,别仗着有人支持就目中无人!这笔交易,少一分我都不答应,你想都别想!”
“水上秀雄,你竟敢放肆!”耳房内立刻传出川岛芳子带着怒火的呵斥,话音未落,“啪”的一声脆响便撞进驼龙耳中——显然是巴掌落在了人脸上。
“川岛芳子,你居然敢打我!”
水上秀雄的怒吼紧接着炸开,随后便是桌椅倒地的“哐当”声、器物摔碎的“噼啪”声,杂乱的打斗声响成一片。
驼龙心头一紧,暗叫不好:里面一闹,必定会惊动其他人!她抬腿就往前跑,却没料想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厉喝:“你是谁?!”
回头一看,
方才点香的僧人不知何时已转过身,手里还握着半截未燃尽的香,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满是警惕。
驼龙的脚步顿在原地,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下想悄无声息地脱身,难了。
驼龙心里虽急,脸上却立刻绽开笑容,操着一口本地腔调答道:“阿拉是来庙里上香的香客嘛!”
僧人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追问道:“既是上香,怎么没见你带香?再者说,我们这寺庙向来不允许华夏人入内,你到底是怎么闯进来的?”
话音刚落,
耳房的窗户突然“哐当”一声被推开,水上秀雄狼狈地探出身,指着驼龙对僧人嘶吼:
“快把她抓住!她就是之前在佐佐木医院跟我打斗的那个女人,绝对错不了!”
僧人闻言,眼神一凛,攥着条帚的手猛地一紧,脚步蹬地便朝驼龙冲来,帚梢带着风直扫她的小腿——显然是常年劳作练出的力道,半点不含糊。
驼龙的靴底在石板上蹭出细响,急退了一步躲开,手中的匕首顺势划向僧人手腕,逼得他不得不踉跄后退。
可就在这时,
耳房的门“砰”地被撞开,水上秀雄提着武士刀冲了出来,刀身映着阳光晃了驼龙眼,嘴里还住的喊着日语:“别让她跑了!抓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