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血污的水上秀雄踉跄着撞进房门,断臂无力地垂在身侧,鲜血浸透了浪人的和服,在地板上拖出蜿蜒的红痕。
川岛芳子瞥见他这副惨状,原本阴鸷的脸瞬间扭曲,扬手就想抽过去,最终狠狠将掌心砸在桌案上,尖声怒骂:
“废物!你怎么不死在炎黄社门口?活着回来丢人的吗?一群人连个臭娘们都收拾不了,蠢货!”
水上秀雄疼得额头青筋暴起,却只能死死低着头,断手处的剧痛让他浑身发颤,嘴里只剩机械的回应:“嗨……嗨……属下无能……”
骂声戛然而止。川岛芳子盯着他淌血的伤口,眼中的怒火骤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狠的笑意,她缓缓抚过指甲,突然放声大笑:
“好,好得很!这臭娘们倒是有种,敢在我动刀。”
她猛地收住笑,眼神冷得像冰:“去!把你那些死掉弟兄的尸体抬上,直接送到国民党市政府,找张群去!”
水上秀雄一愣,抬头看向她。
“让他给我惩办凶手!”
川岛芳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狠戾,
“放心,海军陆战队的装甲车会跟在你后面‘护送’——我倒要看看,张群是护着那个娘们,还是护着他的乌纱帽!”
“嗨!”这次的回应,终于多了几分底气。
驼龙正捏着份《申报》看得入神,头版头条配着粗黑标题,把她带着弟兄们教训日本浪人的事写得清清楚楚。
她指尖敲着版面,嘴角忍不住往上扬——这才叫扬眉吐气。
与此同时,
市府门外已乱成一团。
水上秀雄用没受伤的胳膊指着地上盖着白布的尸体,断袖上的血迹早已发黑,他冲着门内嘶吼,字字都带着怨毒:
“必须严惩凶手!否则我们绝不罢休!”
围观的人群缩在远处,议论声里满是不安。
突然,
一阵震耳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八辆日军装甲汽车碾着尘土驶来,在市府门前一字排开,厚重的履带溅起碎石。
车顶的机枪缓缓转动,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对准了市府大门,冰冷的金属光泽让周遭的空气瞬间凝固。
围观人群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原本攒动的人潮像被无形的手按住,纷纷往后缩去,只留下中间一片空荡的街面,衬得那八辆装甲车愈发狰狞。
市府门内,
几名卫兵攥紧了枪杆,额头沁出冷汗,却不敢轻举妄动——装甲车的威慑力,远非街头斗殴可比。
不多时,
侧门的那道小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上海市长张群的秘书急步走出,脸色发白地冲水上秀雄拱手:
“水上先生,张市长有请,有话咱们里面谈,何必动这么大干戈?”
“谈?”
水上秀雄啐了一口,断臂的剧痛让他语气愈发暴躁,
“没什么好谈的!要么把炎黄社的凶手交出来抵命,要么张市长就等着瞧!”
他说着往身后扫了一眼,一辆装甲车的舱门打开,一名日军军官探出头,冷漠地朝秘书抬了抬下巴。
秘书脸色更僵,只能转身往回跑。
门内的张群正对着电话听筒急得转圈,那头是南京发来的问讯,这头是日军装甲车堵门的逼迫,额角的皱纹拧成了疙瘩。
他清楚,日军摆明了是借题发挥,炎黄社只是个由头,他们要的是撕开上海局势的口子。
而此刻的别墅里,驼龙已放下报纸,络腮胡正喘着粗气汇报市府门前的动静。
赵敏听得攥紧了拳头:“这群小鬼子,输了仗还耍无赖!”
驼龙指尖在桌沿轻轻敲击,眼神却愈发沉静:
“他们要的不是我,是个挑起事端的借口。张群不敢交人,也不敢硬扛——这戏,有的看了。”
她顿了顿,突然起身,“走,咱们去趟市府。”
“大当家的,去不得!那可是龙潭虎穴!”络腮胡连忙阻拦。
驼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抬手按住腰间的护撒刀:“龙潭虎穴又怎样?总不能让人家堵着门拿捏,咱们倒缩在后面看戏。再说,张群现在,恐怕正盼着有人给他递个台阶呢。”
“可大当家,那装甲汽车怎么办?硬邦邦的铁壳子,刀枪不入啊!”络腮胡急得直跺脚,眼神里满是忌惮。
驼龙闻言反倒笑了,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护撒刀的刀柄,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件寻常事:“装甲汽车?那有什么好怕的。去把咱们我那支12.7毫米的反器材狙击步枪扛上。”
她俯身凑近,声音压低了些,眼神里透着狠劲:“你带着它去市府周围找个制高点,把枪架稳了瞄准——记住,专盯那铁疙瘩的汽油箱。到时候看我的手势,我手一扬,你就给我把它打爆,懂吗?”
“明白!”
络腮胡眼睛一亮,先前的焦灼一扫而空,重重点头,转身就往驼龙住的房间奔去,脚步都比往日轻快了几分。
这边安排妥当,驼龙直起身出了房门,扫了一眼门口的弟兄们,脸上的笑意敛去,只剩满脸不屑。
她抬手一挥:“走,大伙跟我去会会他们。赵敏,你跟紧我。”
话音落,她已率先迈步,腰间的护撒刀随着步伐轻晃,带着一众弟兄朝着市府的方向走去——明知前方是龙潭,偏要闯得坦坦荡荡。
市府门口,
水上秀雄单臂高举,断袖处的血痂早已发黑,他踮着脚嘶吼,声音因激动而变调:
“严惩凶手!交出罪犯!”
身后几个残余的浪人跟着附和,示威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压得周遭鸦雀无声。
办公室里,
张群的脸黑得像淬了墨,指节因攥紧桌沿而发白。
桌上的电话再次刺耳响起,他几乎是抓着听筒接起,听筒里立刻传来十九路军参谋急促的声音:
“张市长!紧急情况!长江口外发现日军护卫舰、巡洋舰异动,正在向近海集结!”
张群的心猛地一沉,刚要追问,更骇人的消息接踵而至:
“还有!停在长江口外海的日军航空母舰,舰载机已经升空——正朝着上海市区方向飞来!”
“哐当”一声,
张群手里的钢笔滑落在地。
他望着窗外市府门口叫嚣的水上秀雄,又想起那八辆虎视眈眈的装甲车,瞬间明白——这哪里是为几个浪人讨说法,分明是日军全面动手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