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30日，五一假期的前一天，临近假期，很多结课的大学生已经去收拾行囊准备出发旅行，当然，不包括现在还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奋笔疾书的某人。
“啪！”
一本厚重的《语言学概论》被用力合上，发出的声响在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赵晴萱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长发，整个人都陷在椅子里。
“操，傻逼林逸雄！”
一句脏话脱口而出。
她盯着桌上那本天书，感觉自己的脑仁都在疼。自从把身体里那个男人的意识彻底压下去之后，她总觉得自己的智商也跟着一起陪葬了。
很多以前看一遍就能理解的知识点，现在反反复复看了几十分钟，还是一团浆糊。
“哟，我们的晴萱大小姐怎么还骂上人了？”
对面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
苏简兮正坐在她对面，怀里抱着一台轻薄的笔记本电脑。鼻梁上架着一副防蓝光眼镜，淡黄色的镜片后面，那双漂亮的紫瞳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赵晴萱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还不是那个傻逼！感觉脑子都被他搞坏了，我现在看书跟看天书一样。”
她说着，又忍不住踹了一脚桌腿。
“毕竟林逸雄的记忆并没消失，还是对我有点影响的。”她小声嘟囔了一句，算是在为自己的暴躁找补。
苏简兮合上电脑，身体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
“汉语言文学而已，能有我敲代码难？”
赵晴萱被她这副理所当然的嚣张样子气笑了。
“来，你行你上啊。”她把那本《语言学概论》推了过去。
“上就上。”
苏简兮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
她不是赵晴萱她们学校的，但这不妨碍她凭着一张脸和赵晴萱的电动车畅通无阻地混进这所大学的任何一个角落。
她翻开书，目光落在赵晴萱刚才卡住的那一页。
一开始，她的表情还很轻松，甚至带着点游刃有余。
可看着看着，她的眉头就慢慢皱了起来。
（1）语言符号是离散的，可分解的，并且在时间这根轴上是呈线性排列的。
（2）语言符号的线性特征使离散的语言符号有可能组合成大小不等的语言单位，组合成连续的语流。组合单位的成员之间，整个语流的各个部分之间就有可能……
苏简兮盯着那几行字，看了足足三分钟。
离散……线性……
怎么离散数学还在追我？
她越想越乱。这些文字好像每个字她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就变成了一种她无法理解的咒语。
她以前觉得汉语言文学不就是读读背背，研究一下古代经典，没什么技术含量。
可现在……
这都什么鬼东西？
她又埋头苦读了二十分钟，连草稿纸都用上了，画了几个逻辑图，然后又全部划掉。
最后，她放弃了。
苏简兮把书猛地推回给赵晴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挫败的表情。
“不看了，什么玩意儿。”
赵晴萱看着她吃瘪的样子，先是一愣，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越笑越大声，最后笑得整个人趴在桌子上，肩膀一抖一抖的。
“哈哈哈哈……你……你也有今天！”
能看到苏简兮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被一本书难住，比她自己看懂了那些理论还要开心。
“笑屁啊！”
苏简兮的脸颊有点发烫，恼羞成怒地瞪了她一眼。
赵晴萱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
“算了算了，不看了，头疼。”
她把书塞进包里，整个人瘫在椅子上，看着窗外。
教学楼下的香樟树长得枝繁叶茂，阳光穿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教室里安静下来。
“梓雯姐她们，也邀请你去东岚岛了吧。”苏简兮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就出发了。也叫我了。”赵晴萱的声音低了下去，“我这情况，哪有心情去玩，你呢，为啥也不去？”
“我才不去呢。”苏简兮撇了撇嘴，又恢复了那副高傲的样子，“海边有什么好玩的，晒死了，人又多。还不如留下来看你在这儿出丑有意思。”
赵晴萱听着她嘴硬的话，心里却是一暖。
她没拆穿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谢了。”
“谢什么，我就是闲的。”苏简兮别扭地转过头，不去看她。
“走，吃饭去。”赵晴萱从椅子上跳起来，一把抓起自己的背包，“我请客，带你去吃好吃的。”
“这还差不多。”
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
赵晴萱骑着她那辆粉色的小电驴，载着苏简兮穿梭在大学城热闹的街道上。
苏简兮坐在后座，长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她伸手揽住赵晴?的腰，把脸埋在她的背上，躲避着迎面而来的风。
“去哪儿吃啊？”
“后街那家川菜馆，新开的，据说味道不错。”
“我可不吃辣。”
“谁管你，我吃。”
两人一路吵吵闹闹，最后还是在川菜馆门口停了下来。
饭馆里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辛辣的香气。
赵晴萱轻车熟路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拿起菜单就勾了好几个红彤彤的菜。
“喂，我都说了不吃辣。”苏简兮抗议。
“给你点了番茄炒蛋和清炒时蔬。”赵晴萱头也不抬。
苏简兮这才满意了。
菜很快就上来了。
赵晴萱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沾满汤汁的肉片就往嘴里送，吃得心满意足。
林逸雄虽然是个混蛋，但在口味上倒是给她留下了点不错的“遗产”。她现在是无辣不欢。
“你夹菜能不能别跟抢一样？”苏简兮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皱起了眉，“吃相真难看。”
“管得着吗你？”赵晴萱又夹了一筷子辣子鸡，吃得津津有味。
苏简兮叹了口气，默默地吃着自己的番茄炒蛋。
一顿饭吃得差不多了，赵晴萱的胃得到了满足，心情也好了不少。
“喂。”苏简兮放下筷子，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
“干嘛？”
“你别逼自己了。”苏简兮看着她，“那些书，看不懂就先放着。”
赵晴萱愣了一下。
“你不是变笨了。”苏简兮的表情很认真，“我猜，是你脑子里的东西太多，乱了。林逸雄的记忆，你自己的记忆，全都搅和在一起。你得给它们时间，让它们自己沉淀，分清楚哪个是哪个。”
赵晴萱安静地听着，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变笨了，所以才会那么焦虑，那么急于证明自己。
“你以前那么聪明，那个脑子又不会丢掉。”苏简兮用了一个她自己最能理解的比喻，“就是电脑系统装了太多乱七八糟的软件，现在卡了，需要时间清理一下缓存，整理一下磁盘碎片。”
赵晴萱看着她，心里那股持续了好几天的烦躁，慢慢地平息了下去。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这段时间以来最轻松的笑。
“知道了，苏老师。”
“滚蛋。”
吃完饭，赵晴萱主动去结了账。
走出饭馆，夜色已经完全降临。街道两旁的路灯亮起，给这个城市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橘黄色。
“去喝奶茶吗？”赵晴萱跨上她的小电驴。
“不去，都是糖精，会长胖。”苏简兮嘴上拒绝，身体却很诚实地坐上了后座。
“那算了。”
“……去哪家？”苏简兮的声音从背后闷闷地传来。
赵晴萱笑了。
“就前面路口那家，你最爱喝的满杯红柚。”
她发动车子，粉色的小电驴汇入了夜晚的车流中。
后座的苏简兮把头靠在她的背上，轻声说了一句。
“赵晴萱。”
“嗯？”
“你以后，会变回来的。”
“嗯。”
赵晴萱应了一声，晚风吹起她的发梢，她感觉自己好像又能看懂那些天书了。
也许苏简兮说得对，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