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一旦成型,就再也无法遏制。
陈佩佩删掉了手机里所有的通话记录和聊天信息,站起身,将几张纸币压在冰冷的咖啡杯下。
她走出咖啡店,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她回到自己空无一人的公寓,径直走进书房。
从一个上锁的抽屉最深处,她拿出了那个盒子。
她曾犹豫过,曾有过一丝不忍。
现在,那点不忍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佩佩看着那抹蓝色,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她将盒子重新锁好,放回原处。
然后,她拿起了另一部手机,拨通了陈沐沐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
“姐?”电话那边的人是午睡刚睡醒的陈沐沐。
“沐沐,陈家的年会,你那边筹备得怎么样了?”
“啊?哦……姐,你放心,都在按计划进行。”陈沐沐立刻清醒过来,坐直了身体。
姐姐对这次年会的重视程度,她很清楚。
“我要的宾客名单,都确认了吗?”
“确认了,姐,都发到你邮箱了。”
“很好,沐沐,这次年会很重要,对我,对你,对整个陈家都很重要。我不希望出任何差错,你明白吗?”
“我明白,姐。”
“我要让所有人都记住这个晚上。”陈佩佩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让陈沐沐听不懂的情绪,“一个永生难忘的晚上。”
“好……好的,姐。”
陈佩佩挂断了电话。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叶月……元梓雯……
那两个人的脸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要不要……把她们也一起处理掉?
这个念头只停留了一秒,就被她否决了。
算了。
她们还算无辜。
我的目标,从来都只有一个。
无辜……
秦菲菲。
她也是无辜的。
陈佩佩猛地睁开眼,心脏一阵抽痛。
她还记得,自己当初是如何笑着对秦菲菲做朋友。
她也记得,自己是如何亲手把那个满心信任着她的女孩,交给了那两个组织的家伙。
后悔吗?
陈佩佩抓住了自己的手臂。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手臂上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痒,她开始用力地挠。
指甲划过皮肤,留下一道道平行的红痕。
“你看看你做的这些事!”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尖叫起来,是她自己的声音,却带着谴责。
“你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那副样子!”
陈佩佩的呼吸变得急促,她挠得更用力了。
红痕变成了血痕,皮肤被抓破,渗出细小的血珠。
疼痛感让她清醒了一瞬,但那个声音却不肯放过她。
“现在你还要对昙漪姐下手?”
“她是那么好的人!她对你那么好!”
“闭嘴!”
她不是!
她对我好,都是假的!
她心里只有叶月!
“是你自己把她推开的!是你自己的占有欲在作祟!你根本不爱她,你只是想得到她,想把她变成你的东西!”
“我没有!”
陈佩佩的指甲深深掐进手臂的肉里,鲜血顺着她的指缝流下,染红了她白色的袖口。
她浑身颤抖,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我爱她……我爱她……”
“爱?你的爱,就是把她变成一张没有思想,没有灵魂,只能依附于你的皮吗?”
“陈佩佩,你真是个怪物。”
“不……我不是……”
她滑坐到地上,将脸埋进膝盖里,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良心在谴责她,理智在撕扯她。
过了很久,她才慢慢抬起头。
手臂上的伤口传来一阵阵刺痛,但她的表情却平静了下来。
她看着自己满是鲜血的手,忽然笑了。
对。
我就是怪物。
昙漪姐,很快,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
另一边,门铃声响起时,套房里的几个人都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叶月站起身,走到门边,通过猫眼向外看了一眼。
她松开门锁,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江昙漪。
“叶姐姐。”
“快进来吧。”叶月侧身让她进屋,然后关上了门。
姜原雅已经从厨房倒了杯温水出来,没说什么。
“谢谢。”江昙漪摘下墨镜,接过来喝了一大口。
她没有多余的寒暄,放下水杯,从随身的行李包里拿出一个被特殊材质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盒子。
“试剂在这里。”江昙漪将盒子放到客厅的茶几上,“阿尔法试剂,足够三次的用量。”
元梓雯看着那个盒子,原本因为疲惫而有些涣散的精神重新凝聚起来。
她坐直身体,看向围坐在沙发边的众人。
“我…我想好了,塔利亚警惕心…心太高不一定成,我们得…得先想办法抓住那个秦菲菲。”
“怎么抓?”元泠盘着腿坐在地毯上,仰头看她。
“冷…冷妹,你不是加了她…好友吗?”元梓雯的思路很明确,“你…你约她出来玩,就说…就说大家一起看日出很有缘,想再聚聚。”
“然后呢?”姜原雅问。
“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比如…比如商场的卫生间……”
元梓雯的话还没说完,元泠就夸张地叹了口气。
“梓雯,我的好侄女,又是卫生间?”她伸手比划了一下,“这套流程你是不是已经刻进dNA里了?从榕水到东岚岛,从刘时瑾到沐沐,咱们能不能换个剧本?”
“泠泠说的有道理。”姜原雅伸手握住元梓雯的手说,“梓雯,这个计划太依赖对方的配合了。还记得上次吗,沐沐多一点警惕心我们就失败了。这个秦菲菲,我们不了解她,万一她很谨慎,或者塔利亚和她是一伙的,这个方法行不通。”
被几个人接连否定,元梓雯的肩膀垮了下来。
她也知道这个计划很粗糙,漏洞百出。
“可…可是,我们没有别的…别的办法了啊。”她小声辩解,“我…我的意思是,不…不是马上动手。”
她抬起头,看向元泠。
“先…先交朋友。泠妹,你…你多跟她聊聊天,约她出来逛街,吃饭,让她觉得我们…我们就是一群出来玩的普通大学生,对她没有…没有恶意。等她完全放松警惕了,再…再找机会。我们可以把她约到酒店来,或者…或者其他更稳妥的地方。”
“梓雯的想法有她的道理。”叶月最先开口,打破了安静,“强攻肯定不行,只能智取。循序渐进,消除对方的戒心,这是对的。”
她看向元泠。
“这件事,可能要辛苦泠泠你了。”
“哎,行吧行吧。”元泠摆了摆手,一副舍我其谁的表情:“为了我大侄女,本社交恐怖分子就再出动一次。不过说好了啊,要是那姑娘是个铁壁铜墙,油盐不进,可不赖我。”
姜原雅看着元梓雯重新亮起来的脸,也笑了。
她捏了捏元梓雯的手心。“那就先按你说的办。我们都在你身后。”
“嗯。”
计划暂时定了下来。
江昙漪看着她们,心里那块因为匆忙赶路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回了原处。
她看向叶月,有些迟疑地开口。
“叶姐姐,我来的时候……”
她的话刚开了个头,叶月的手机就响了。
“抱歉,我接个电话。”她走到阳台,拉上了玻璃门。
阳台的玻璃门隔绝了叶月打电话的声音。
江昙漪将那句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端起水杯,视线却不自觉地飘向窗外。
“我……我出去一下。”她放下杯子,站起身。
“怎么了江昙漪?”元泠问。
“没什么,就是坐船有点闷,想出去透透气。”
“我陪你?”姜原雅开口。
“不用,我就在酒店楼下走走,马上回来。”江昙漪摆了摆手,没等她们再说什么,就快步走出了套房。
电梯门合上,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江昙漪靠在冰冷的金属壁上,脑子里乱糟糟的。
从码头出来,她就感觉有人在跟着自己。
起初她以为是错觉,或者是那个组织的什么人。
可仔细一想,自己和那个组织并没有正面冲突,他们没有理由盯上自己。
走出酒店大门,温暖的海风迎面吹来。
她没有回头,只是装作不经意地在路边商店的橱窗前停下脚步。
玻璃的倒影里,一个穿着普通t恤,长相也毫不起眼的男人正低头看着手机,停在不远处。
就是他。
江昙漪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能动用私家侦探,又对自己行踪了如指掌的人……
她只有一个答案。
佩佩。
完了。
江昙漪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接到叶月电话的时候,她满心都是焦急,只想快点把试剂送过来。
她怎么就忘了,佩佩对叶月的存在有多敏感。
她肯定查到了叶月也来了这里。
这下误会大了。
江昙漪表情不变,走进一家路边的咖啡馆。
她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杯咖啡,然后拿出了手机。
她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陈佩佩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
“昙漪姐?”
“佩佩。”江昙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我这边帮朋友办完事情了,一会就回去了。”
她停顿了一下,主动开口。
“晚上有空吗?一起出去玩会儿?”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陈佩佩正坐在自己公寓的地板上,面前是那个被她重新拿出来的盒子。
她愣住了。
江昙漪主动约她?
“好啊,昙漪姐。”她笑着回答,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异样。
“昙漪姐是哪个朋友需要帮忙啊?”陈佩佩状似无意地问。
江昙漪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
“是叶姐姐。”她选择了说实话,“她有个重要的处方药没带上岛,你知道的,处方药有多难开,我就帮她带过来。”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陈佩佩心头那股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嫉妒,稍稍退去了一些。
原来只是送药。
但……那又怎么样呢?
她想把昙漪姐变成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东西,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抹去。
陈佩佩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个蓝色盒子。
她忽然有了一个新的打算。
“那晚上见,昙漪姐。”
“嗯,晚上见。”
挂断电话,陈佩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要当面跟昙漪姐表白。
看她是什么态度。
如果她接受自己,那或许……
如果她不接受……
陈佩佩看着那个盒子,眼神变得幽暗。
咖啡馆里,江昙漪也放下了手机。
她看着窗外,那个跟着她的男人接了个电话,然后转身混入人群,消失不见。
是佩佩让他撤了。
江昙漪却没有半点轻松。
当江昙漪回到海景房时,脸上的不安已经收拾干净。
她推开门,客厅里的几个人都看了过来。
“我工作室那边有点急事要处理,可能要早点坐船回去。”她一边换鞋一边说,语气听起来和平时无异。
“这么急?”叶月问。
“嗯,一个客户的设计稿出了点问题。”江昙漪随口编了个理由。
元泠从地毯上站起来,拍了拍裤子。
“那我送送你吧,顺便帮你拿点东西。”
江昙漪看了她一眼,明白元泠是有话要说。
“好。”
两人拿着江昙漪简单的行李包走出了套房,门在身后轻轻关上。
元泠抱起胳膊,刚才那副热心肠的样子瞬间消失不见。
“说吧。”
“什么?”江昙漪还在装傻。
“还能是什么?”元泠挑了挑眉,“能让我们江大设计师、前反派大boss脸色这么难看,可不是什么工作室的小事。发生什么了?”
江昙漪沉默了。
她率先走了出去,元泠跟在她身后,两人走到外面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海风吹乱了江昙漪的头发,她伸手拢了拢,x想了想,终于开口道:
“是陈佩佩。”
她没有隐瞒,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包括自己是如何利用陈佩佩的感情为自己的工作室获取利益,如何一直吊着对方,全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元泠听得目瞪口呆。
她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看着江昙漪。
“不是吧你……你还真敢吊着一个病娇啊?姐们儿,你胆子也太肥了。亏得陈佩佩还有点理智,不然你现在骨灰都得让人扬了。”
“这是以前的‘我’犯下的罪孽。”江昙-漪的语气里满是疲惫和懊悔,“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你爱她吗?”元泠的问题很直接。
江昙漪愣住了。
爱?
她脑海里浮现出陈佩佩那张总是带着甜美笑容的脸。
“有好感。”她艰难地回答,“但远远达不到爱的地步。或者说……
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
“得。”元泠翻了个白眼,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她拉着江昙漪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
“现在是骑虎难下。不过你听我的,”元泠的表情严肃起来,“你回去见她,千万记住,别把话说得太绝。”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不喜欢她,想拒绝她,可以。但不能直接一刀切。”元泠掰着手指头给她分析,“你得慢慢来,把你们俩的感情往闺蜜情、姐妹情的方向上引导。让她觉得,你不是不重视她,只是换了一种更长久的方式来重视。记住,对付这种偏执狂,千万不能刺激她,不然我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江昙漪静静地听着,点了点头说:
“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元泠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自己多加小心。有事随时打电话。”
江昙漪点点头,心里那块悬着的巨石,总算落下来一点。
她站起身,朝着码头的方向走去.
此时元泠还不知道,自己的分析把江昙漪指到了一个完全错误的方向。
因为能让陈佩佩放弃她那个计划的唯一可能性,可不是闺蜜情或者姐妹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