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榜那日,天还没亮透,京城里最热闹的地方,已经不是城东商业区,而是贡院门口那面长长的皇榜墙。
成千上万的读书人,还有他们的家人、朋友,甚至是一些纯粹来看热闹的百姓,将那条街道围得是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
当礼部的官员在官兵的护卫下,将那张写满了密密麻麻名字的巨大黄纸张贴出来时,人群瞬间沸腾了。
“中了!中了!我儿子中了!”一个老妇人激动得老泪纵横。
“唉,又落榜了……”一个书生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
悲喜交加的声音,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而当人们的目光,越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最终汇聚到榜首那最显眼的位置时,整个场面竟诡异地安静了一瞬。
“一甲第一名:谢南书!”
“谢南书是谁?”
“没听说过啊,是哪家的公子?”
“管他是谁家的,能压过那么多世家子弟和成名已久的大儒,拿下状元之位,此人定然是人中之龙!”
人群再次炸开了锅,所有人都对这个陌生的名字充满了好奇。
而在城南那间清净的小院里,谢南书本人,却是在许久之后,才从一个前来道贺的邻居口中,得知了这个足以改变他一生的消息。
他没有狂喜,也没有激动地大喊大叫。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院子里,看着头顶那片湛蓝的天空,眼眶却一点点地红了。
他想起了过世的父母,想起了自己曾经挨过的饿、受过的冻,想起了在菜市场为了半斤猪下水而犹豫的窘迫,想起了那个持刀小偷的凶狠,也想起了皇太女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眸,和和淑郡主那明媚如阳的笑容。
一切,都值了。
几日后,新科进士们按例入宫,在保和殿觐见天子。
宏伟庄严的保和殿内,文武百官分列两旁,气氛肃穆。
光庆帝高坐于龙椅之上,目光如炬,扫过下方跪着的一众新科进士。
他的目光,在为首那个身穿崭新官服、身形挺拔的年轻人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宣新科一甲进士上前听封!”福全总管尖细而洪亮的声音在殿内回荡。
谢南书与榜眼、探花一同出列,再次叩拜。
光庆帝看着谢南书,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声音洪亮地说道:“谢南书!”
“微臣在!”谢南书沉声应答,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有力。
“朕看过你的策论,写得很好!”光庆帝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你论民生,知农事之艰辛;你论商贸,有经世之奇才;你论吏治,具霹雳之手段。你告诉朕,何为好官?”
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谢南书抬起头,目光清正,没有丝毫畏惧地迎上皇帝的视线,朗声道:“回禀皇上!微臣以为,好官,当心中有民,手中有法,肩上有责!对百姓,当如春风化雨,使其安居乐业;对奸邪,当如雷霆万钧,使其无所遁形!上不负陛下之托,下不负万民之望,方为好官!”
“好!说得好!”光庆帝龙颜大悦,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心中有民,手中有法,肩上有责!朕今日,便将这万民之望,交一份在你的肩上!”
他声如洪钟,响彻大殿:“朕宣布,赐谢南书为一甲第一名,状元及第!授翰林院修撰,钦此!”
“微臣,叩谢皇上天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南书深深叩首,额头触及冰凉的金砖,心中却是一片火热。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将不再只属于自己。
……
三日后,便是新科状元跨马游街的日子。
这是京城百姓最喜闻乐见的盛事之一,其热闹程度,不亚于过年。
一大早,京城的主干道两侧,便挤满了翘首以盼的民众。
城南最大的酒楼“鼎丰楼”二楼,靠窗最好的雅座里,和淑郡主正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敲着桌面,时不时地朝窗外张望。
“哎呀,怎么还不来啊,急死人了。”她嘟囔着。
一旁的贴身侍女阿霞,一边为她添上热茶,一边捂着嘴偷笑道:“小姐,您就别装啦。您今天特意起了个大早,梳妆打扮了快一个时辰,还换上了这身最好看的衣裳,跑来这里坐着,不就是为了等状元郎经过吗?”
和淑郡主俏脸一红,佯怒道:“死丫头,胡说什么呢!我……我就是来看个热闹!再说了,这谢南书可是宝妞发现的人才,我作为姐姐,关心一下怎么了?”
“是是是,您是关心人才。”阿霞笑得更欢了,“不过呀,我听说今天街上的姑娘们,可都准备好了大把的玫瑰花呢。您瞧瞧楼下,那些小姐姐们,一个个手里都捧着花,眼睛都快望穿了。小姐,您说,她们是不是都想给状元郎当媳妇儿呀?”
阿霞说的倒是实话。
自从宝妞的花仙阁开张后,一种名叫“玫瑰”的鲜花,便以一种不可阻挡的势头,风靡了整个京城。
这种花,是宝妞从她空间里拿出了花苗,交给了花仙阁花匠曹光叔。
曹光叔不负众望,没多久就将玫瑰培育成功,而且花朵又大又艳,香气扑鼻。
更绝的是,花仙阁在售卖玫瑰花之前,就通过各种渠道,悄悄地传播了一种全新的理念。
玫瑰花,代表着爱慕与喜欢。若是女子对哪家公子有了好感,不好意思直接开口,便可以送他一支玫瑰花,来表达自己的心意。
这个大胆又新潮的想法,一下子就击中了京城少女们的心。
加上花仙阁的玫瑰花定价非常实惠,大多数人家都买得起。
一时间,送玫瑰花竟成了京城最时髦的表白方式。
今天这样的场合,新科状元郎游街,那可是全城未婚女子眼中最耀眼的“金龟婿”,她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表达心意的绝佳机会。
和淑郡主听着阿霞的调侃,心里竟没来由地生出了一丝丝的……不痛快。
她哼了一声,嘴硬道:“那是她们的事,与我何干。我才不像她们那么肤浅,看人家长得好看,就上赶着送花。”
话虽这么说,她的眼睛却更加频繁地往窗外瞟去。
“来啦!来啦!状元郎的队伍来啦!”
也不知是谁在楼下喊了一嗓子,整条街道瞬间像是被点燃的油锅,彻底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