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罩下的异动越来越剧烈，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我能感觉到它蠕动的触感，光滑、冰冷，带着细微的震动频率——就像一面被敲击的镜子发出的震颤。
陆沉向前迈了一步，他的动作精准得像个提线木偶。镜面材质的眼球反射着化妆间的灯光，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光斑。
\"守镜人大人，\"他的声音带着金属质感，\"请为我们展示最终产品。\"
他递来一面镶着黑边的化妆镜。镜框上缠绕着干枯的玫瑰藤，与我母亲那面古董镜如出一辙。镜面映出的不是我的脸，而是一团蠕动的黑影，隐约能看出人形轮廓。
\"这是......\"
\"您的杰作。\"林瑟瑟从镜墙中完全脱离，瓷白的手指轻抚镜面，\"三个月来，我们通过直播销售了八百六十万件'幻镜'产品。每一件都是镜渊的碎片，每一位用户都是潜在的容器。\"
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右眼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眼罩被渗出的黑色液体浸透。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深夜的会议室里，我在合同上签字；
产品研发室中，我亲手将镜砂混入化妆品；
直播后台，我对着一面铜镜喃喃自语......
\"想起来了？\"林瑟瑟歪着头，裂纹从她的嘴角蔓延到耳根，\"是您亲自批准了所有配方，是您选择了每一位代言人。\"
她打了个响指。化妆间的显示器突然亮起，播放着一段监控录像：三天前的深夜，我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直播间，对着镜头涂抹\"镜像唇釉\"。而镜中的倒影——那个红裙小女孩，正在为我梳理头发。
\"不......\"我踉跄后退，撞翻了产品展示台。那些瓶瓶罐罐摔碎在地，流出的不是化妆品，而是粘稠的黑浆。液体中浮现出无数张人脸，都是使用过\"幻镜\"产品的消费者。
陆沉机械地弯腰，拾起一块玻璃碎片。锋利的边缘划过他的手腕，没有流血，只有细密的镜砂簌簌落下。
\"您教导我们，最好的营销是真实体验。\"他将碎片递向我，\"请向观众展示，如何成为完美的'镜面美人'。\"
弹幕突然重新出现，观看人数突破两千万。评论区疯狂刷新：
【主播要现场演示吗？】
【我刚试了真的会流血！】
【镜子里的我在教我化妆！！！】
我的左手不受控制地接过玻璃片。右眼的疼痛达到顶峰，眼罩绷带突然断裂——
黑色蕾丝飘落的瞬间，化妆间陷入死寂。
镜子里，我的右眼根本不是眼球，而是一面微型铜镜。镜面映出的不是眼前的场景，而是一片浩瀚的星空，星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
\"多美啊。\"林瑟瑟痴迷地凑近，\"这就是您藏在眼睛里的'门'吗？\"
陆沉突然剧烈抽搐起来。他的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符文，与《血镜录》上记载的一模一样。其他主播也同时发作，像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摆出统一的姿势：双手捧镜，单膝跪地。
\"时辰已到。\"他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形成诡异的和声，\"请守镜人完成仪式。\"
右眼的铜镜突然射出九道血光，分别连接九位主播的眉心。他们的身体开始透明化，皮肤下浮现出星图般的纹路。林瑟瑟的嘴唇机械开合，传出小女孩的声音：
\"以九星为引，以万镜为媒。\"
整栋直播大楼突然震动。所有电子设备同时亮起，显示着同一个画面：无数消费者在家中对镜使用\"幻镜\"产品的实时监控。他们的共同点是——镜子里的倒影，全都静止不动，对着镜头诡笑。
\"看啊，您的杰作。\"林瑟瑟的身体正在融化，露出下面水银般的本质，\"八千六百面镜子，八千六百扇'门'。\"
我的右手突然有了知觉。指尖触到口袋里一个硬物——张夜阑留给我的铜钱，边缘刻着细密的符文。
就在九道血光即将汇聚的刹那，我将铜钱按在右眼的铜镜上。
\"以张家血脉为引，\"我念出记忆中残缺的咒文，\"封！\"
铜钱突然变得滚烫，符文亮起刺目的金光。九位主播同时发出惨叫，眉心的血光被硬生生切断。林瑟瑟的身体像打碎的瓷器般裂开，碎片中映出成千上万个尖叫的人脸。
\"你......\"她的声音变得扭曲，\"竟敢......\"
右眼的铜镜突然产生强大吸力。林瑟瑟的碎片、陆沉身上的星图纹路、甚至地上那些黑浆中的人脸，全都被吸入镜中。直播间的灯光忽明忽暗，所有屏幕上的消费者倒影都在挣扎，像被困在镜中的飞蛾。
铜钱\"咔嚓\"一声裂开。右眼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仿佛有千万根针同时刺入。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我看到镜中的星空重新亮起，组成一个熟悉的图案：
九只眼睛围成的圆环。
耳边响起小女孩遥远的笑声：
\"我们镜中再见，守镜人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