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退下后,林小雨缓缓打开李府送来的锦盒。
盒中红绸衬底上,静静躺着一张薄如蝉翼的脸皮。
——是她的脸。
脸皮下压着一封婚书,墨迹未干:
“林氏小雨,许配李氏镜明,吉日完婚。”
落款处按着血指印,指纹细看竟与林小雨右手拇指分毫不差。
窗外忽起阴风,婚书飘起贴在了铜镜上,镜面顿时浮现李府景象——满府红绸高挂,喜堂正中摆着口黑漆棺材,棺盖敞开,里面铺着绣有并蒂莲的嫁衣。
“大小姐该梳妆了。”
老嬷嬷捧着胭脂水粉进来,枯手抓起玉簪就要往林小雨发间插。簪头寒光闪过,林小雨偏头避开,铜镜映出簪尾竟带着暗红血锈。
“老奴糊涂,拿错簪子了。”
嬷嬷笑着换过一支金簪,这次林小雨看得真切——镜中嬷嬷根本没动,是她的影子自行换了簪子。
妆毕对镜,林小雨突然发现:
自己右眼的泪痣,移到了左眼。
子时花轿临门,八个纸人轿夫肩膀渗着朱砂。
林小雨盖着红盖头,手中被塞入一面铜镜。镜中映出送亲队伍最前方,新郎官李镜明骑着白马——
马眼眶里嵌着两颗珍珠,正是水月楼里那对。
路过荷塘时,水面突然映出诡异场景:
花轿里坐着两个新娘,一个穿着嫁衣,一个……
正慢慢剥下自己的脸皮。
李府喜堂烛火惨绿,宾客席坐满穿寿衣的“人”。
“一拜天地——”
司仪声音尖细得不似活人。林小雨弯腰时,盖头缝隙看见棺材里的嫁衣自动立起,袖中伸出白骨手,与她同步行礼。
“二拜高堂——”
高堂椅上坐着两具套官服的骷髅,颌骨“咔咔”开合,吐出几根白发缠上林小雨手腕。
“夫妻……”
“且慢!”
林小雨突然掀开盖头,手中骨梳狠狠划过铜镜。
镜面裂痕渗出黑血,喜堂瞬间腐朽。
宾客们的寿衣塌陷,爬出数百只食腐甲虫。李镜明的脸皮簌簌剥落,露出下面——
绣姑的脸。
“好妹妹,替身戏该收场了。”
绣姑的指甲突然暴长,刺向林小雨心口。千钧一发之际,棺材里的嫁衣突然勒住绣姑脖颈,嫁衣下传出闷响:
“第三梳……该梳尽冤孽了……”
林小雨的骨梳插入自己左眼,挖出那颗水月楼化成的珍珠。
珍珠坠地裂开,无数镜中魂呼啸而出。最前排那个浑身湿透的新娘抬起头,赫然是真正的绣姑——
她七窍塞满塘泥,双手捧着被剥下的脸皮:
“当年李镜明用阴阳镜吞了我的脸,今日你……”
话未说完,绣姑突然将脸皮按在林小雨面上。
剧痛中,林小雨看见走马灯般的记忆:
-绣姑大婚夜被推入井
-李镜明用她的脸皮假扮新郎
-水月楼宴其实是……
剥脸宴
最后定格在镜前——年幼的自己被绣姑按着,右眼植入半块阴阳镜。
“现在你明白了?”绣姑的声音从她新换的脸上传出,“守镜人守的从来都是……”
“镜中这张 stolen face”
晨光照进喜堂时,林小雨坐在铜镜前。
镜中映出她完好无损的脸,唯有右眼瞳孔变成珍珠灰色。妆台上搁着张新戏单:
《脸皮记》第二折——
“谁盗我面”
丫鬟推门而入:“大小姐,该梳妆了。”
林小雨转头微笑,丫鬟突然惨叫——
她的脸正在融化。
你猜,现在谁戴着谁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