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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梁玉继续说道:“是请朝廷为咱们当兵的做主!

高起潜是不是欺君罔上、残害忠良的大奸臣?

赵文华是不是贪赃枉法、见死不救的狗官?

王帅是不是死得冤枉?

刘指挥和老高是不是死得憋屈?咱们占着理!”

韩虎顿时来了精神,眼睛一亮:“对!姓高的阉狗就是天字第一号的大奸臣!咱们这是替天行道!”

石坚也激动起来,挥舞着拳头附和:“还有赵文华那个狗贼!

还有开封府那群只知道盘剥百姓、喝兵血的狗官!

都他妈该杀!咱们这是为民除害!”

孙胜琢磨过味来了,迟疑道:“左大哥……你的意思是……学那梁山里的……招安?”

左粱玉重重地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仿佛在陈述一个惊天密谋:“老话说得好,‘欲得官,杀人放火受招安’!

咱们只诛杀高起潜、赵文华等寥寥几个蒙蔽圣听的奸臣,为王帅和刘指挥报仇!

救出唐、杨二位指挥!

然后,打开开封府的府库,用那些贪官污吏搜刮来的民脂民膏、贪墨的银两,充作咱们的军饷和抚恤,稳住军心!

最后,再上表朝廷,陈明冤情,请求招安!

如此一来,咱们既解决了眼前的生死困局,又占了忠义之名,为死去的兄弟讨回公道,为活着的兄弟谋一条生路!

这是眼下唯一可能有一线生机法子了!”

一群被逼到绝路的千户们听得目瞪口呆,随即眼中纷纷燃起希望的光芒,只觉得茅塞顿开,阴霾尽散!

是啊!逃是死路,回去是等死,真造反是十死无生!

唯有这条路,看似凶险,却似乎能在绝壁之上走出一线生机!

这群中级军官的本质上和《水浒》里的林冲一样,是有编制、有家室、相信体制的人,面对强权不是反抗而是退让?

第一选择永远是讲理,相信法律和朝廷。

当这一切都被堵死,逃跑也无门时,这条“被迫反抗—寻求招安”的路,就成了他们绝望中能看到的、唯一似乎还能保持一点“体面”外壳的选项。

像屠龙术里面说的,他们本质还是统治阶级的一员,属于中产阶级;

指望他们像李踏天那种光脚造反者是不可能的,他们造反都是半吊子,真造反是不敢的,但是借着造反招安,这个可以有。

然而,当兴奋稍褪,一个最现实、最致命的问题摆在了面前:谁来做这个挑头的“大帅”?

大魏朝剿贼平叛,自有一套潜规则。

那就是“只诛首恶,胁从不问”。

哪怕最后成功受招安,那个挑头造反、当“大帅”的人,百分之九十九会在事后被朝廷清算,以儆效尤。

除了当初燕山那个叫张大虎的千户,其他都没一个例外。

这个位置,看似风光,实则是阎王的请柬,是祭坛上的牺牲!

刚才还群情激奋的千户们,瞬间又蔫了下去,眼神躲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去接这注定要全家掉脑袋的“好事”。

他们是想求生,不是想求死。

左粱玉看着这群不久前还同仇敌忾、此刻却畏缩不前的同袍,心中一片冰凉,又夹杂着几分早已料到的悲哀。

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既然谁都不愿,也不敢……那就抽签吧。

让老天爷来决定。

抽中最短那根签的,就是咱们临时的头儿。

是生是死,各安天命。”

众人心中顿时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充满了巨大的忐忑与恐惧,却又无人敢出声反对这个看似最“公平”的办法。

只能在心中拼命祈祷,祈求满天神佛保佑,千万别让自己成了那个祭品的倒霉蛋。

左粱玉折来几根枯草茎,背过身去,很快弄好了长短不一的签条,握在手中,只露出一小截平等的草头。

枯黄的草签在萧瑟的寒风中微微飘摇,如同他们此刻无法自主的命运。

众人屏息凝神,眼睛死死盯着那几根决定命运的草茎。

左粱玉率先伸手,抽出一支。

不是。

他暗暗松了口气。

接着,韩虎、石坚……一个个千户忐忐忑忑地依次上前,伸出手,指尖甚至带着轻微的颤抖。

每抽出一支不是“最短”的签,那人脸上瞬间露出死里逃生般的庆幸,长长舒一口气,忙不迭地退到一边,仿佛那签条烫手。

最后,只剩下两根签,和还没有抽签的孙胜。

孙胜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他颤抖着伸出手,闭着眼睛,几乎是随便抓住了一根,猛地抽了出来!

他睁开眼睛,看向手中的签——那根比其他签短了明显一截的草茎,此刻在他眼中,无异于阎王爷的催命符!

“不——!!!”

孙胜如同被滚油泼中,猛地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仿佛手中的不是草茎,而是一条毒蛇!

他疯狂地将那根短签扔在地上,还用脚拼命去踩,仿佛这样就能踩碎这注定的命运!

“我不干!我不干!你们这是害我!你们这是要我的命啊!”

孙胜涕泪横流,声音嘶哑变形,“我宁愿现在就跑!宁愿现在就被杀头!

我上有五十老母,下有四个儿子三个闺女啊!

我不能当这个头!我最大的儿才不过八岁啊!呜呜呜……”

他哭喊着,竟如同撒泼的孩童般,直接瘫倒在地,在冰冷的尘土中翻滚哭嚎,形象全无。

韩虎、石坚等众千户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不忍,但更多的是一种“幸好不是我”的庆幸。

他们纷纷上前,有的拉有的劝:“孙老弟,快起来!说好了抽签的,岂能反悔?”

“就是!你当时答应得好好的,算不算个男人?”

“大家都是兄弟,不会害你的……”

“不中呢!不中!俺不是男人!俺干中!你们杀了恁吧!现在就杀了恁!”

孙胜彻底崩溃,只是在地上打滚哭嚎,死活不肯起来。

左粱玉皱着眉头,看着这近乎滑稽荒唐却又无比真实残酷的一幕,看了半晌,眼中最后一点希冀也彻底湮灭,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苍凉。

他终是挥了挥手,声音沙哑而平静:“罢了。都别逼他了。”

他走上前,弯腰,捡起地上那根被孙胜踩踏过的、短短的草签,紧紧握在手心,尖锐的草茎刺入他的掌心,带来一丝清晰的痛感。

“你们都怕做这挑头的……”

左粱玉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躲闪的面孔,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沉重,“我来吧。”

众人顿时愕然,齐齐看向他。

左粱玉自嘲地笑了笑:“俺老娘和婆娘死得早,膝下就一个小崽子,孟庚,今年十六了。

万一……万一俺有个闪失,他个大小伙子,腿脚利索,还能逃出大魏,去北边或者南边,隐姓埋名,总能混口饭吃。

总好过……大家都拖家带口,一起完蛋。”

左粱玉挺身而出,主动揽下了这似乎必死的“大帅”之位,众千户在愕然之后,顿感无比的羞愧与敬佩,心中一块大石却也终于落地。

那瘫在地上的孙胜如同听到了特赦令,猛地停止了哭嚎,连滚带爬地扑到左粱玉脚边,抱着他的腿;

砰砰地磕头,哭得更加厉害,却是感激的哭:“左大哥!左大哥!以后你就是我亲大哥!俺这条命就是你的!

上刀山下火海俺没说的!打开封城俺做先锋!俺不怕死!真的!俺不怕死!”

左粱玉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五味杂陈,只是抬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叹道:“行,老子知道你不是孬种。到时候,先锋官就让你来做。”

他再次看向众人,声音严肃起来:“咱先说好了!我左粱玉,只是临时挑这个头!

是为了救两位指挥,是为了给弟兄们找条活路!

等到救出唐指挥和杨指挥,这担子,自然还是要交给他们!

咱们……咱们终究还是朝廷的官军!”

众千户闻言,纷纷如释重负地点头附和,心中那点负罪感也减轻了不少。

是啊,临时挑头,等救出真正的领导,他们就还是从犯,甚至是有功之臣!

造反挑头这种“大好事”,自然还是应该让领导来承担,他们中层跟着喝汤就好。

左粱玉不再多言,转身,望向暮色中那片死寂的军营轮廓,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

他不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将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有些时代,想做忠臣和活下去已是不能两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