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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一个带着几分憨气和愧疚的笑容,在他脸上绽开,冲散了方才那份沉重和激动。

“秦队……”他看着秦东扬,声音里带着一种雨过天晴后的清澈,“你说得对。”

这话,他说得斩钉截铁,发自肺腑。

“是我太幼稚,太想当然了,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我已经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童志军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挺直了腰杆,像是在宣誓一般,一字一顿地说道:

“您放心,从今天开始,不管后面还有再多的困难,我童志军,绝对不会再叫一声苦,皱一下眉头!”

“我都会努力克服的!”

看着他这副信誓旦旦,甚至有些用力过猛的模样,秦东扬眼中的满意一闪而过。

他点了点头,那是一种认可,也是一种鼓励。

这个年轻人,虽然冲动,虽然天真,但骨子里不坏,是个可以雕琢的料子。

这,就够了。

“行了。”

秦东扬的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平淡。

“赶紧收拾一下,一身的汗,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等会儿李大明同志该来叫我们吃饭了。”

童志军重重地“嗯”了一声,仿佛重新充满了力量,立刻转身去拿毛巾擦脸。

那股子劲头,让秦东扬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果不其然。

还不到半个多小时,那扇简陋的木门,就被人“叩叩叩”地敲响了。

“秦医生,童医生,郑护士,吃饭了!”

门外传来了李大明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带着黄土地一般的淳朴和热情。

秦东扬应了一声,和已经整理妥当的童志军、郑晓丽一起,推门走了出去。

夜幕早已降临。

没有路灯的公社,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只有远处几点零星的油灯光,在夜风中摇曳,如同鬼火。

李大明提着一盏马灯,昏黄的光晕只能照亮脚下三尺见方的土路。

“路不好走,几位当心脚下。”

他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憨厚地叮嘱着。

三人跟着李大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

空气里,弥漫着柴火燃烧后的烟味,和牲口的粪便味,混合着泥土的腥气,形成了一种独属于这片土地的、粗砺而又真实的味道。

走了大概七八分钟,一间亮着灯的屋子出现在了前方。

那便是胜利公社唯一的国营饭店。

与其说是饭店,不如说是一间扩大了的伙房。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板门,一股热浪夹杂着油烟味扑面而来。

这国营饭店,比他们在千阳县城里看到的那个,还要老旧,还要破败。

四面的墙壁,都被长年累月的烟火熏得漆黑,像是涂了一层厚厚的黑油。

墙上用浆糊贴着一些早已泛黄发脆的旧报纸,大概是为了遮丑,却反而让这昏暗的店面,透出一种萧瑟和窘迫。

几张油腻腻的八仙桌,配着长条板凳,歪歪斜斜地摆着。

此刻,店里冷冷清清,并没有旁的食客。

只在靠里的一张桌子旁,坐着两个人。

那两人一看到李大明领着秦东扬他们进来,立刻像弹簧一样站了起来。

他们的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种局促不安的神情,两双手,在身前无意识地搓着,指节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白。

那眼神,想看又不敢看,带着几分敬畏,几分好奇,还有几分掩饰不住的尴尬。

显然,面对他们这些从外地来支援的医生护士,这两位基层的干部,完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李大明见状,赶紧大步上前,热情地做起了介绍:“秦医生,来,我给您介绍一下!”

他指着那个身材微胖,脸膛黝黑的中年男人。

“这位是咱们公社的吴大有,吴干事。”

他又指向另一个相对瘦高,皮肤同样黝黑,但眼睛格外亮的那个:“这位是刘胜利,刘干事!”

介绍完,他又反过来对那两人说:“大有,胜利,这位就是咱们省医疗队的队长,秦东扬秦医生!这位是童志军童医生,这位是郑晓丽郑护士!”

“秦医生好,童医生好,郑护士好!”

吴大有和刘胜利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道,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僵硬。

秦东扬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主动伸出手。

“吴干事,刘干事,你们好,接下来三个月,要多多打扰了。”

他的态度随和,没有半点省城专家的架子。

这让吴大有和刘胜利明显松了口气,拘谨地伸出手,跟秦东扬轻轻握了一下,又飞快地收了回去。

几人落座后,气氛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吴大有和刘胜利正襟危坐,腰杆挺得笔直,像是两个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他们似乎在肚子里搜刮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开场白。

这种源于身份和见识差距带来的压迫感,是无形的,却又真实得让人窒息。

童志军看在眼里,心里不禁感慨。

若是换做几个小时前的自己,恐怕也会觉得这种场面很别扭,甚至会有一丝不耐烦。

但现在,他只觉得心酸。

他能理解这两位干部的窘迫,更能体会到他们拿出全部热情来招待自己一行人的那份沉甸甸的心意。

就在这时,秦东扬笑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稍微年轻的干部刘胜利身上。

“刘胜利同志。”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打破了屋子里的寂静。

刘胜利猛地一抬头,像被点到名一样,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

“欸!秦医生,您说!”

秦东扬的笑容里,带上了几分亲切的意味:“你的名字,跟咱们胜利公社,倒是很搭啊。”

这话,说得巧妙,又带着几分风趣。

像是一阵春风,瞬间吹散了满屋的尴尬。

刘胜利先是一愣,随即立刻反应了过来。

他的脸上,瞬间绽开一个大大的、朴实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

那笑容,就像拨云见日,让他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

“可不是嘛!”他咧开嘴,声音也跟着敞亮了起来,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自豪,“俺爹经常跟俺说,生在胜利公社,又叫刘胜利!以后,也要为了公社的胜利,好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