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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金星秀对于这件事一无所知。

暮色像一块浸了水的灰布,慢悠悠地压下来,把广场边缘的梧桐叶染成深褐色。

胡好月揣着半饱的肚子走在石板路上,晚风卷着远处烤玉米摊的甜香扑过来,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正想着找个石凳坐会儿,眼角余光突然扫到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缩在卖包子的摊贩后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黑色夹克,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牛皮本子,正踮脚往广场中央的摆摊区望。

胡好月停下脚步,隔着来往的人群喊了一声:“四斤?”

那身影猛地一僵,跟被按了暂停键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转过身来,正是四斤。

他脸上的慌张还没来得及褪干净,嘴角先扯出个不自然的笑,手在夹克口袋里胡乱摸了摸,又拿出来挠了挠后脑勺,指节上还沾着点黑泥。

“嫂、嫂子?”

他声音有点发紧,像是喉咙里卡了片叶子,“这么巧,你也来转啊?”

胡好月没动,就站在原地看着他。

路灯刚好在她身后亮起,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斜斜地铺在四斤脚边。

她穿了件月白色的针织衫,领口别着枚小巧的珍珠别针,明明是温和的模样,眼神却像淬了点凉的水,把四斤看得越发不自在。

“我看这广场摆摊的多,”四斤赶紧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过来瞅瞅,有没有啥新鲜玩意儿。”

他说这话时,喉结上下滚了滚,左手悄悄往身后藏了藏。

那本牛皮本子的边角还露在外面,隐约能看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账本”“还钱”的字样。

胡好月的目光从他发颤的指尖滑过,又落回他脸上。

这小子比上次见时瘦了些,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下巴上冒出些硬茬茬的胡茬,倒比从前多了几分沉郁。

她轻轻“嗯”了一声,声音不高,却像块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水潭,“关野出嫁那天,你怎么没来?”

四斤的肩膀猛地塌了一下,像是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

他抬起头,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点自嘲的笑。

“我一个平头老百姓,去了也不合适。”

他往旁边挪了半步,躲开胡好月的视线,看向远处蹦蹦跳跳的小孩,“她家那排场,我这种人去了,不是给人家添堵吗?”

“是吗?”

胡好月往前挪了半步,晚风掀起她的衣角,“我记得那时候,关野总跟在你屁股后头,说你娶她,还把偷藏的私房钱塞给你。那时候怎么不嫌自己给人添堵?”

四斤的脸“腾”地红了,从脸颊一直烧到耳根。

他攥着本子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像是要把那纸页捏碎。

“嫂子,那都是她不懂事的玩笑话罢了……”

他声音低哑,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关野现在嫁得好,婆家有钱有势,她想要啥没有?我能给她啥?跟着我喝西北风吗?”

他顿了顿,喉结又滚了滚,像是在吞咽什么苦涩的东西。

他这条命,早就跟了谅哥。

刀光剑影里讨生活,做暗地里的龌龊事。

“我不能耽误她,真的。”

最后几个字说得格外重,像是在说服胡好月,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胡好月看着他,没说话。

广场上的音乐声、笑声、叫卖声混在一起,闹哄哄的,可四斤周围却像是有个无形的罩子,把所有声音都隔在了外面。

只剩下他眼里藏不住的落寞,像被雨水打湿的烟头,明明灭灭的。

过了好一会儿,胡好月才轻轻开口,声音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落在四斤心上:“希望你不后悔。”

就这一句话,四斤突然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了,又酸又涩,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说自己从不后悔,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眼前突然闪过关野出嫁那天的情景。

他其实去了,就躲在街角那棵老槐树下,看着她穿着大红的嫁衣,挽着新郎的手,笑容明媚得晃眼。那时候他告诉自己,这样就好,她幸福就好。

可现在,被胡好月这么轻轻一问,那点自欺欺人的平静突然碎了。

他好像看到关野穿着嫁衣的背影越走越远,而自己站在原地,连伸手挽留的资格都没有。

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让他打了个寒颤,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发生。

“我……”

四斤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发紧,什么也说不出来。

胡好月没再看他,转身往广场另一头走去。

她的背影在灯下拉得很长,慢慢融进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四斤站在原地,手里的牛皮本子被汗水浸得更皱了。

风突然变凉,卷着远处的音乐声扑过来,他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挖走了一块。

“今天收账的心情全无,回去,明天再来。”

一脸茫然的又走了。

只是走了没几步,他又忍不住回头,看向胡好月消失的方向,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像潮水似的,一波接一波地涌上来。

胡好月指尖捻着枚通透的玉扣,月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霜色。

关野出嫁那日,她隔着十里红妆望见的,是几年后关家朱门倾颓,是那身凤冠霞帔的主人枯坐空庭,咳得帕子染了红梅似的血。

可她什么也没说。

因果如缠藤,绕住谁,便得由谁受着,旁人插不得手。

来京城这几年,她见过太多推杯换盏的热络,却从没想过要融进去。

妖的年岁太长,人的悲欢太浅,她记着百年前的雪,他们却只关心明日的雨,思维隔着鸿沟,何谈交心?

唯有小英是不同的。

胡好月将玉扣贴在眉心,冰凉的触感压下心头那点转瞬即逝的空落。

妖本就该薄凉,不是吗?

“还不睡?”

罗有谅轻声问道。

“这就睡。”

躺在罗有谅的臂弯中,她困意来袭,似乎一切都被遗忘,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有疼爱自己的丈夫,可爱的一双儿女,还有爱自己的父母,关心自己的两个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