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魔关的夜总是带着股铁锈味。叶辰踩着月光走在巡防道上,靴底碾过碎石的声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腰间的长刀随着步伐轻晃,刀鞘上的铜环偶尔碰撞,像在给这沉闷的夜敲着暗号。
“叶将军。”
阴影里突然窜出个身影,是负责西岗哨的小兵,脸白得像张纸,手里攥着支断箭,箭簇上还沾着点暗红的血。
“慌什么。”叶辰停下脚步,借着月光看清那小兵肩上的伤口——不算深,却在不住地渗血,“西岗出事了?”
小兵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是……是赵管事的人,他们抢了岗楼的补给,还放话说……说您要是敢管,就别怪他们不客气。”
叶辰的眉峰挑了挑。赵管事,赵奎,镇魔关守将赵承嗣的远房侄子,仗着靠山硬,平日里在关内横行惯了,克扣粮饷、调戏民妇的事没少做,只是赵承嗣总以“年轻人不懂事”搪塞过去,众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抢补给?”叶辰的指尖在刀鞘上敲了敲,“他说不客气?”
“是!”小兵急道,“他们还把王三哥打伤了,说……说您是外来的,管不着赵家的人!”
“外来的?”叶辰低笑一声,笑声里裹着冰碴,“去叫上队里的兄弟,带上家伙,跟我去西岗。”
西岗哨的灯火昏昏沉沉,岗楼外散落着几个酒坛,赵奎带来的十几个家奴正围着个蜷缩在地的士兵拳打脚踢,其中个满脸横肉的家伙还用脚碾着地上的粮袋,白花花的小米混着尘土,看得人眼窝发疼。
“住手!”
叶辰的声音不算响,却像块冰砸进滚油里,那伙人顿时停了手,转头看来。赵奎叼着根草,斜倚在岗楼的柱子上,见了叶辰也不起身,只是扯了扯嘴角:“哟,叶将军大驾光临,这破岗楼可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叶辰没理他,径直走到被打的士兵身边,那人正是王三哥,额角破了个大口子,血糊了半张脸,见了叶辰想爬起来,却被疼得闷哼一声。
“谁打的?”叶辰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
周围的家奴缩了缩脖子,没人敢应声。赵奎吐掉嘴里的草,吊儿郎当地走过来:“我打的,怎么了?这狗东西敢挡我的路,老子教训教训他,合情合理。”
“他是镇魔关的兵,守着你的小命,你叫他狗东西?”叶辰缓缓抽出长刀,刀身映着月光,亮得晃眼,“赵管事,你说他是狗,那你是什么?”
赵奎脸色一沉:“叶辰,你少给脸不要脸!我叔是守将,我在镇魔关做点什么,轮得到你管?”他指了指地上的王三哥,“杀条狗,还用看主人吗?”
“杀狗?”叶辰的刀突然向前一送,刀背“啪”地抽在赵奎脸上,打得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嘴角瞬间肿了起来,“你说对了,杀狗,确实不用看主人。”
家奴们见状,抄起手里的棍棒就冲上来。叶辰长刀挥舞,刀风凌厉,只听“咔嚓”几声,那些木棍断的断、飞的飞,没眨眼的功夫,已有三个家奴捂着胳膊惨叫倒地——他下手极有分寸,伤的都是筋络,疼得站不起身,却没伤要害。
“赵奎,你看清楚了。”叶辰用刀指着地上哀嚎的家奴,“这些人,是你的狗。”又指向王三哥,“他是镇魔关的兵,是守着你吃饭睡觉的人。你动他,就是动镇魔关的规矩。”
赵奎又惊又怒,捂着肿脸吼道:“叶辰!你敢打我?我叔不会放过你的!”
“你叔?”叶辰冷笑,“赵承嗣要是懂事,就该自己把你捆来谢罪。他要是不懂事,我不介意连他一起教教规矩。”
说着,他抬脚踩住赵奎刚才碾粮袋的那只脚,缓缓用力。赵奎疼得嗷嗷叫,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背:“你敢!我可是赵家的人!”
“赵家?”叶辰的脚又加了三分力,只听“咯吱”一声,赵奎的脚踝怕是要裂了,“在镇魔关,只有守关人的规矩,没有赵家的规矩。你仗着赵承嗣作威作福,抢补给、伤士兵,真当没人能治你?”
他俯身,刀尖挑起赵奎的下巴,眼神冷得像关外的冰:“今天我就告诉你,别说你是赵承嗣的侄子,就是他亲儿子,犯了规矩,我也照办不误。杀狗,从来不用看主人。”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火把的光摇摇晃晃地逼近,赵承嗣带着亲兵赶来了。他看到眼前的景象,脸都绿了,一边是疼得满地打滚的侄子,一边是刀上还沾着寒气的叶辰,顿时进退两难。
“叶辰!你放肆!”赵承嗣终究还是护短,指着叶辰怒斥,“赵奎再不对,也轮不到你动私刑!”
“私刑?”叶辰收回刀,用布擦了擦刀身,“赵将军来得正好,西岗哨被抢,士兵被打,人证物证都在,你说,该怎么处置?”
赵承嗣噎了一下,看向地上的粮袋和受伤的士兵,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知道叶辰说的是理,可赵奎是他唯一的侄子,从小宠到大,哪里舍得真处置。
“奎儿年轻不懂事,我带回去一定严加管教。”赵承嗣硬着头皮说,“至于士兵的伤,我会亲自送去上好的伤药,再赔些银两……”
“不够。”叶辰打断他,“按镇魔关的规矩,抢补给者,杖三十;伤士兵者,枷号三日。赵将军要是下不了手,我可以代劳。”
“叶辰!”赵承嗣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你非要跟我过不去?”
“我只是在守规矩。”叶辰的目光扫过周围的士兵,他们眼里的期待和愤怒像团火,“赵将军,你是守将,该知道规矩是镇魔关的根。根要是烂了,这关也就守不住了。你护着他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到时候人心散了,魔修来了,谁给你挡?”
赵承嗣的嘴唇动了动,看着地上哀嚎的侄子,又看看周围士兵们冰冷的眼神,终是叹了口气,对亲兵道:“把赵奎拖下去,按规矩办。”
赵奎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叔!你不管我了?我是你侄子啊!”
赵承嗣别过脸,没再看他。亲兵们上前拖走赵奎,他的惨叫声在夜风中传出去很远,像条挨打的狗。
叶辰收刀入鞘,对赵承嗣拱了拱手:“赵将军深明大义,叶辰佩服。”
赵承嗣哼了一声,却没再说什么,转身带着人走了。月光下,他的背影看着有些佝偻,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叶将军!”士兵们围上来,眼里闪着光,王三哥挣扎着要起身行礼,被叶辰按住。
“处理伤口要紧。”叶辰扶起他,声音放柔了些,“以后再有人敢胡来,不用怕,直接报我的名字。”
“是!”众人齐声应道,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回荡,带着股扬眉吐气的劲。
叶辰望着关外漆黑的夜色,刀鞘上的铜环又轻轻响了一声。他知道,今天这事不算完,赵承嗣心里肯定记着仇,但他不后悔。镇魔关的兵,就该有镇魔关的骨气,不能让那些仗势欺人的“狗”骑在头上。
杀狗,不用看主人。这话他说得出,就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