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安然置于侯府厅堂的案几之上,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威严之光。
老侯爷的眼神在圣旨上缓缓游移,眉头紧蹙,一脸困惑难解。
陶氏心中的疑惑如潮水般翻涌,终是忍耐不住,率先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圣上怎会无缘无故地想起派你去?你历来与水患治理之事毫不相干,更谈不上有什么经验可言。”
老侯爷轻轻叹了口气,眼神变得深邃而复杂。
“这还不是最让人捉摸不透的地方。此番水患早就发生,朝廷却迟迟未见派遣使臣前往赈灾,想来如今灾情定是已到了万分危急的地步。此刻突然命你前去,只怕那地方之上,还藏着些不为人知的隐情啊。”
沈枢闻言,面色愈发凝重,沉声道:“父亲所言极是,孩儿心中亦是如此揣测。”
不仅如此,解鸣昔日之语仍回响于耳畔,加之皎对水患所抱持的那份微妙态度,更是让沈枢心中难以平复,思绪难安。
陶氏闻言,脸色霎时变得凝重。
“如此说来,其中所蕴含的风险,岂不是极大?”
沈枢默默点头,予以确认。
陶氏的紧张之情,已然溢于言表,“那你可曾与皎皎提及此事?”
沈枢微微摇头,轻声道:“尚未。”
他心中暗自踌躇,尚未琢磨出如何向于皎启齿。
她本就对此事心怀忧虑,若再知晓其中暗藏的重重艰险,只怕夜里会辗转难眠,愁绪满枕。
陶氏的脸上不经意间浮起一抹淡淡的忧虑,声音轻柔却坚定:“此事对她而言,隐瞒绝非上策,你必须坦诚相告,方为上策。”
沈枢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
言罢,沈枢告别了主院,步履沉稳地迈向自己的居所。院中景致依旧,水榭亭台,光影重重。
但在他此刻的眼中,却与往昔大相径庭。
推开门扉,沈枢步入屋内,只见于皎端坐于古朴桌案之前,身影静谧而专注,正沉浸在一封信笺的字里行间,那份投入,以至于连沈枢的悄然步入都未曾惊扰到她的思绪。
沈枢脚步轻盈,缓缓靠近,声音温和如春风拂面。
“在看些什么,竟如此引人入胜?”
于皎闻言抬头,眉眼间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仿佛春日里最和煦的阳光。
“是阿虎爹寄来的信件。”
“阿虎爹?”沈枢微微一愣。
于皎轻轻地将手中的信件折叠好,放置于桌面上,并未过多展开言辞,只是淡淡地询问:“郎君定于何时启程?”
“就在明日。”他简短地回答。
于皎闻言,微微颔首,神色平静如水,再无多言。
沈枢望着她这般淡然的态度,心中不禁泛起一丝不悦。
怎会如此平静?往昔,她对水患之事总是忧心忡忡,如今自己即将前往灾区,她却仿佛置身事外,无甚言语。
“昔日你对水患之事颇为挂心,眼下我即将动身前往,你怎地反倒沉默寡言了?”沈枢的话语中带着几分不解。
于皎轻轻一笑,目光柔和却坚定:“说与不说,郎君的心意已决,此行势在必行。再者,此番水患拖延已久,情势危急,刻不容缓。圣上既已颁发旨意,自是盼你早日抵达,解民倒悬。”
于皎言罢,轻轻将手中紧握的信笺推向沈枢。
“在皇命未至之前,我已遣阿虎之父前往水患肆虐之地,实地探查民情,此乃他归来的复信。”
沈枢接过信笺,迅速展开,目光如梭,迅速浏览其内容,嘴角不经意间勾起一抹浅笑。
“原来你早就安排好了。”
“多了解一些总是没有坏处的,那里很危险。”
“我知道。”沈枢将手中的信放下,“但是,皎皎,你当初想要阿虎的爹,就是为了今天吗?”
于皎以一种波澜不惊的目光静静凝视着沈枢。
她就知道,安排了这一步棋,之后沈枢必然会想到这一层。
“是啊。”她轻轻扬起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然的微笑,“我心中挂念着你,一见到他,便不由自主地想要将他拉拢至身旁,以防万一,有个照应。”
沈枢回望着她,心中虽有疑虑翻腾,但这样的话语听起来,却似乎找不出丝毫破绽。
“原来如此。”他缓缓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释然。
于皎随之站起身来,动作优雅而从容,“我这就吩咐人来整理你的行装,此番前去,还需多带些……”
话语未尽,沈枢轻轻扣住了于皎纤细的手腕,缓缓牵引着她靠近自己,眸光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行李累赘,不宜同行。我先行一步,吩咐仆人随后将行李运来便是。”
于皎闻言,眸中闪过一丝关切,随即轻声道:“那我便多备些银票予你,路上也好应急。”
“好。”
于皎应下来。
然而,沈枢的手指依旧紧紧扣住她的手腕,不愿松开这片刻的温存。
于皎以疑惑的目光回望,那双眸子里仿佛藏着千言万语,却只化作无声的探寻。
沈枢问:“不会舍不得我吗?”
于皎的目光落在沈枢脸上,眼睑缓缓合拢,如同夜幕低垂,遮蔽了眼中的波澜。
“若真有选择,我又怎会乐意看你远行?只是,圣旨如天命,难以违抗,你此行非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