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别怪大哥一门心思娶沈槐诗。”
陈家豪挤眉弄眼:“未来的时代需要像我一样有本事、有眼光的。大哥这样式儿的,除了会种地,还会干啥?”
“现在好不容易有个不嫌弃他的,要是不好好把握,以后怕是讨不下老婆了!”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我想找个老婆还是不难的。”
听着陈家豪从屋内传出来的阴阳怪气的,不知啥时学来的时兴的话,陈安头也不回,淡淡回了一句。
“为啥?”
徐慧芝一时间没理解到陈安的意思,下意识问了一嘴。
陈安依旧不回头,言简意赅:“我帅啊。”
屋里的母子俩大眼瞪小眼,嘴唇都动了动,却都默契地没出声。
莫说是徐慧芝这个后娘了。
就算是同样重生一世,想要事事都争着抢着比陈安强的陈家豪也不得不承认。
陈安确实帅。
剑眉星目,宽肩窄腰。
将近一米九的身高更是似白桦拔节,周身满是阳刚野性的北地气息,活脱脱公社墙上画的劳动模范样。
浮沉后重生一世,更是气质内敛,多了几分铅华洗尽的深邃。
别说是那些上山下乡的细皮嫩肉的知青男学生了。
就算是比起当下刚刚爆火的大明星,年轻时的朱时茂——也就是电影《牧马人》当中被问要不要老婆的老许。
陈安都丝毫不差半分。
陈安这样式儿的帅哥,也就是生在了东北的山旮旯里,这才不显山不漏水的。
要是生在燕京或是港岛,恐怕早就成了个家喻户晓的荧幕明星了。
找对象这事儿,他的确不用发愁。
其实,村里不少好人家的姑娘都对陈安喜欢的紧。
毕竟嘛,这年头大家都相信勤劳能够致富,家里穷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多数人家反倒是对出身比较在意。
陈安本人勤奋踏实,家里又是三代贫农,是最典型的,根正苗红的农民阶级,按理说是该受欢迎的。
可问题在于,大家乡里乡亲的,都知道陈安在家里就不遭家里人待见。
真要是嫁过去,新媳妇儿必然要跟陈安一起受徐慧芝夫妻俩的压榨不说,怕是还得被弟弟陈家豪欺负!
都是姑娘家家的,肯定是受不了这种委屈的。
更何况,徐慧芝等人压根就不想给陈安说媳妇。
毕竟陈安娶上媳妇儿之后,就要分家了。
现在都是集体劳动,家里的田也都需要陈安去种,分了家就相当于白白少一个劳动力。
总不能真的叫她要干大事的宝贝儿子陈家豪去做农活吧?
徐慧芝自然是不愿意的。
因此,陈安才一直到现在都没说成个媳妇儿。
“帅有啥用,还不是要干劳动?等家豪娶了队长家闺女,当上民兵排长,一天能比常劳力多拿五个工分呢!”
短短几分钟就连吃了两次瘪的徐慧芝小声嘟囔了一句。
听见自家亲娘的话,陈家豪心中也有些不服气地泛起了嘀咕。
妈说得对!
帅有啥用?
还不是马上就要娶上那个连碰都不给碰一下的女人,然后在年末便被毫不留情地甩掉,成了离异光棍,让人唠一辈子?
想到这儿,他心里又舒坦了些。
他刚刚其实是故意用话激陈安的。
他生怕陈安因为沈槐诗要的彩礼太多而知难而退,不娶沈槐诗了!
陈家豪觉得自己前生受到的委屈和坎坷都是拜陈安所赐的,今生单单抢走陈安的机遇对他而言远远不够。
他要亲眼看到陈安被老婆甩掉之后一蹶不振,在乡野田间蹉跎一辈子,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活得风生水起!
“上辈子你倒是混得好,隔三岔五就给我打生活费,好像就你有本事能赚钱,不够你显摆的!”
陈家豪盯着陈安,怨愤想到。
这也正是他撺掇父母去陈安公司闹事的原因之一!
但他不知道的是,一直没回头的陈安此时心中所想的……
却是另一番风景。
陈安知道自家弟弟正想着和自己角色互换呢,但陈家豪前世一直在村里蹉跎,对当下的政策其实并不是很了解。
但他走南闯北,心里可是门儿清!
现在是1977年,全国发行量排行第一的《人民日报》刚刚刊登了两个凡是的方针。
今年年末就会恢复第一次高考,而1978年的年初,就会召开大会宣布改革开放。
生产大队这种基层组织只要再过一年,就会因为应照政策要求而全部解散。
相对应的,大队内推工农兵学员这种隐秘的上升通道也会随之彻底断绝。
先不说陈家豪能不能靠着生产队长女婿这层关系赚到个好岗位,就算是真的赚到了……
那也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陈家豪一辈子吸着他的血吃喝玩乐,怕是这些大事都记不清,今生都敢想着踩着他上位。
陈安又何尝不是在等着看他踩下一个又一个上辈子自己踩过的坑?
不过他陈安能在时代浪潮里多次化险为夷,直至白手起家。
陈家豪可就未必了。
不过各怀鬼胎的兄弟俩的思绪倒是没来得及飘散太久,就被徐慧芝的大嗓门打断。
“陈启明!你是瘸了腿了还是断了手了?我说了几次大队长马上要来了,你就不知道去炒个菜招待人家去?”
徐慧芝知道陈安就是个闷葫芦,眼见他不搭话,就转头吼起了陈启明,想要发泄一下自己心中的情绪。
吵架其实就是这样的。
一旦一方不搭话,另一方就会马上觉得索然无味,想找点别的人吵一架。
不过很可惜,她找错人了。
因为陈启明更是个怂包。
他被这一声河东狮吼吓得浑身一抖,手里三毛钱一斤的散称烟草都落了一地。
不过他虽然心疼,但也只能顺手捻起几根塞进嘴里,一边念叨着还没到三秒,一边就屁颠屁颠起锅烧菜去了。
陈安听得出来,徐慧芝这话也是含沙射影地在说自己,但也懒得搭理。
因为此时的村道上,已经走来了一个靓丽的身影。
陈安的眼神很好。
来人哪怕穿着俗气的棉袄,但棉衣的包裹下,盈盈一握的腰肢和纤细有致的身材曲线却仍旧亮眼无比。
正是前世弟弟费劲巴拉娶到的清冷女知青,沈槐诗。
哪怕陈安见过沈槐诗,前世也在不少灯红酒绿的地方见过无数外貌身材傲人无比的女人。
但再次看见沈槐诗的第一眼,陈安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虽说出了太阳,但天气还有些冷。
沈槐诗的两条淡眉上挂了薄薄一层霜,宛如冰湖封冻,但抬眸时却又如同半池春水初泄。
再加上她周身自然而然带着的一股冰封的气质,更显美丽。
且冻人。
看见陈安,沈槐诗礼貌地微微颔了颔首,就朝着屋里走去。
陈安也微微颔了颔首,却站在门外边没动弹。
他等着沈槐诗发现家里的不对劲。
果不其然。
沈槐诗一进家门,跟徐慧芝打了声招呼,却没得到回应后,就将质询的眼光投到了陈家豪的身上。
陈家豪之前对她动不动就献殷勤。
徐慧芝和陈启明惯着陈家豪,也就对沈槐诗态度不错。
但是现在,不光徐慧芝对她不屑一顾,就连陈启明都埋头在灶台上,连声招呼都没和她打。
就连一向见到她就献殷勤的陈家豪都坐在凳子上岿然不动。
眼见沈槐诗有些尴尬,陈家豪才冷笑一声,指了指门外的陈安道:“沈槐诗同志,你进屋里作甚?今天和你定亲的是他。”
沈槐诗被他这话搞得一愣,一下子气得俏脸微红,但是又不好发作。
因为虽然之前大家都心知肚明追她的人是陈家豪,但是今日才是两家打算正式订婚的日子。
因此对于她要和谁订婚这件事儿,的确还未明说。
沈槐诗攥着拳头,转头走向陈安。
她知道陈安是个老实人,想把这件荒唐事儿问个清楚。
但是陈安却一改常态,只是淡淡指了指村道上的两道身影,低声道:“等下你就知道了。”
沈槐诗也只得先闭上嘴。
远处来的两人正是村里生产队队长丁正鑫,和他的闺女丁岚。
丁岚的性子和她的长相一般张扬,风风火火咋咋呼呼的。
“咋站在屋外面?进屋啊!”
丁岚刚看见陈安就打了个招呼,见沈槐诗站在陈安身旁,又补了一句:“弟妹也进屋啊!”
一想到自己做的破事儿能藏住,还能嫁个陈安这样让全村小姑娘都芳心荡漾的男人,她的心情就会好上许多。
反倒是丁正鑫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要不是拗不过自家姑娘,他其实并不是很愿意将丁岚嫁给陈安。
也就是想着让陈安入赘后,自家姑娘不用受徐慧芝夫妻俩的气,他才勉强应下了这桩婚事。
听见这声音,徐慧芝赶紧招呼道:“是丁队长和岚岚来了吧?快来屋里烤烤火,外头冷,可别给岚岚冻坏了。”
陈启明也赶忙端着一口大锅往家里冲:“我给岚岚做了她最爱吃的落花生,快进来,订婚的事儿咱边吃边说。”
陈家豪也赶忙站起身,谄媚着将丁正鑫父女俩迎进了屋里。
这反常的举动搞得丁岚都有些迷惑。
往常徐慧芝等人巴结自己,陈家豪却满脑子都是沈槐诗。
但现在,沈槐诗还在门口受着冻,陈家豪却是来殷勤地巴结自己了。
怎么看起来,陈家豪才像是自己的未婚夫?
陈安的声音恰到好处传来:“丁岚,你喊错了。不出意外的话,你应该喊槐诗叫……嫂子!”
丁岚愣了愣。
但一瞬间,她就明白了陈安说的话什么意思。
丁岚可不像是沈槐诗一样把问题憋闷在心里的性子。
她瞬间瞪大了自己的眼睛,显得很是恼怒
“放他娘的屁!你们要让老娘嫁给一个二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