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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婵在慈宁宫消磨到了傍晚时分,才得以回到紫宸宫。

太后当然不会白白给她好处,在此之前,要确认她的诚意。

于是,若按太后吩咐,林婵之后少不得要给慈宁宫送消息,告知萧晏川的动向。

这些,本也在林婵与萧晏川的计划中,没什么应不得的。

回紫宸宫的路上,绯霞遍天,仿佛火烧一般,燎尽天空。

熏风吹起她衣袂,林婵微微眯眼,感受着风拂过面庞。

她心中还在回想着太后说的话。

萧晏川虽与太后极为不睦,可他被其教养长大,难免受其影响。

这母子二人威逼利诱起来,倒真是如出一辙,让人又怕又向往。

若不是她早就对将军府恨之入骨……若不是知道当年娘亲的死,也有将军夫人的手笔,她恐怕真的被说动了。

不得不承认,太后的那些条件……的确相当诱人。

谁会不想要呢?

不过太后以利算计人心,大约也没算到,林婵既没有对萧晏川痴心一片,也并非贪求利益权势。

她只有一腔对将军府的恨意。

太后觉得林氏女不可能背弃如此好用的身份,可林婵,偏偏就是这个变数。

她轻轻嗤笑一声,继续往紫宸宫去。

林婵依旧胡思乱想着,却不再想慈宁宫的事情了。

也不知道这会儿……他在寺里,用了晚膳没有?

--

大相国寺。

萧晏川在白日走完祈福的必要流程后,就没心思再做多余的事情,直接回厢房办起公务,不时召几个大臣进去议事。

众臣戚戚,原本以为今日只要陪着皇帝祈福就行,谁想这么一来,办公时间还比往日多了数倍。

毕竟重要臣子都在跟前,萧晏川随时都能召见。

如此,大臣们都想今日就下山离开了。

但原先定的就是次日才能走,众人等啊等,终于捱到了掌灯时分。

原以为到这个点就没事儿了,不想他们的君主勤政至此,晚膳刚过,便又开始召人进去。

如此,大相国寺一直忙乱到了夜晚,才终于安宁下来。

疲惫不堪的臣子们纷纷想道:以后皇帝要是再出行,他们一定要告假!

被折腾了一天,没有人还会想往皇帝跟前撞去,生怕再被揪进去谈事。

正如萧晏川的意。

他已换了身衣衫,在夜色笼罩下,离开沉静的大相国寺,径直往宫城方向去。

他依旧面沉如水,但漆黑的眸中,却跳动着不曾有过的幽火。

仅是一日不在身边,他已然挂念。

黑夜中,有身形轻如飞燕,略过重重宫墙,一径来到林婵屋内。

窗棂乍开,一道人影翻入。正在梳发的林婵陡惊,余光瞥见一抹人形,害怕间下意识攥起妆台上的发簪刺去。

来人握住她手腕,低声:“是孤。”

熟悉的声音响起,林婵僵硬一瞬,登时放松下来,发簪啪嗒落地。

她大松一口气,俨然惊魂未定,一边拍着心口,一边抬眸看去。

为方便,萧晏川穿了身劲装,勾出平肩劲腰,少了几分帝王威严,多了些年轻郎君的潇洒恣意。

林婵瞧着他腰身,受惊吓的怨怼都少了几分。

“陛下不是在……”

相国寺吗?

话还未问出口,她就被人紧紧扣入怀中。

萧晏川低下头,埋入她肩窝,嗅着熟悉的香气,才觉心口的微微灼烧感熄了下来。

林婵眨眨眼,若有所觉,缓缓回抱住他。

也不知多久过去,她都怀疑萧晏川抱着自己睡了时,才听他在耳畔闷声:

“有些想你。”

林婵愣一下,旋即惊喜道:“陛下说什么?”

萧晏川自然不可能再重复一遍,他直起身,面色平静,好像方才说“想你”的人不是他似的。

“孤要带你出宫。”

他说着要来抱她,林婵却忽抬手抓住了妆台一角,笑意谑然:“陛下再说一遍,不说的话,奴婢就不走。”

多难得啊,居然能听萧晏川说这种话。

她不趁机逗逗,实在太亏了。

所幸夜色昏沉,掩饰了萧晏川泛红的耳根。

他眉心一拧,很想一掌劈晕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宫女将她强行带走,但见她狡黠灵动,又有些下不去手了。

这会儿的林婵未施粉黛,是几分寡淡的容色。很多人见过她着妆后的美丽面容,却只有他见过她寡淡的模样。

他还是更喜欢这般,因为只有他见过。

也因此,萧晏川喜欢看她不施粉黛时的诸多表情,皆独属于他的。

他垂眸,抬手托住她的脸,覆了薄茧的指腹轻轻抚过柔嫩面颊,用目光勾勒眼前人素淡容颜。

罢了,她想听的话,再说一遍又何妨。

于是林婵眼瞧着萧晏川神色忽然静下,随后薄唇轻启,低醇如酒:

“我说,想见你,便来了。”

林婵笑意凝滞,丹唇微张,显然没想到萧晏川真的顺着自己又说了一遍。

这下换成她无措了。

她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加快,两颊生热,烧得她有些头晕。

萧晏川将她神色清晰看入眼底,他幽幽带笑,漫不经心:“不是想听吗?阿婵怎么还不说话了,嗯?”

林婵低低哎呀一声,飞快扑进他怀里,红着脸道:“奴婢再不与陛下玩笑了,陛下快带奴婢走吧。”

萧晏川哼笑,势必要将方才的事情报复回来。

“孤千里迢迢赶回宫中,也不见阿婵表示表示,孤有些累了,不想走了。”

什么千里迢迢……大相国寺就在京城外。

林婵唇角抽动,暗骂他记仇。

她环抱住人腰身,贴在他身前仰起头来,一径可怜柔弱道:“不要啊陛下……”

萧晏川低眸,心口微撞,还是硬下心来:“不。”

林婵赌气似的埋头入他怀中,但片刻后又小声道:

“其实我…我也想陛下了。”

“陛下你不知道,今日在太后那儿,我……”

林婵正欲夸大一番,表示自己如何如何被欺负,如何如何委屈,却骤然被人打横抱起,腾跃出窗。

虽有过一次相似的经历,但她还是被这突然吓了一跳,原先准备好的说辞尽数抛在脑后,她只紧紧勾住萧晏川脖颈,生怕自己掉下去。

始作俑者却老神在在,他不无愉悦地扬起唇角,还能分神低头,在她面颊上轻啄一下。

风声里,她听萧晏川慢条斯理着:

“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