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月在一阵头痛和晕眩中醒来。
她意识尚未明晰,努力睁开眼时,下意识握紧了手掌中的东西。
目中被光刺入,林婉月耳畔,也逐渐传来嘈杂人声。
“醒了,她醒了!”
话音落下,林婉月便感到自己被人粗暴地拉了起来。
掌中握着的东西“当”一声落下,林婉月费力睁开双眼,低垂的视线边缘,瞥见一抹寒光。
她凝神,才发现那是一把匕首。
而再抬眸,便见原先空荡的殿中此时已经围满了后宫妃嫔,而立在最前的,自是萧晏川与林婵。
只不过此时,林婵钗横鬓乱,衣裙也像是遭过打斗似的,有些凌乱撕扯的痕迹。她便如此形容狼狈地,倒在萧晏川怀中哀哀哭诉:
“臣妾只是想与姐姐消除误会重修旧好,却不知是哪句话招惹了姐姐,姐姐竟要杀臣妾……”
林婵诉说得声泪俱下,后头众妃将信将疑,却都没有一人表达异议。
毕竟……先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情。
那时的林婉月,的确对林婵动了手,她们几乎都见到了。
而林婵,一向都会这么夸张地同她们的陛下哭诉,她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所以,还真有可能,是林婉月又胆大包天,被激怒后与林婵动了手。
就算不是……她们也不想掺和进去。
反正眼下在这里的人多,她们只管跟着圣意如何裁决就是了。
于是众人都充起哑巴,默然间,已站在了林婵这边。
那厢林婵还在继续:“臣妾……臣妾实在是因为害怕,才打伤了姐姐,臣妾不是有意的呜呜……”
林婉月尚未完全清醒,混沌不已地听林婵说了一大通也不曾打断,只是听到这里,她才觉额角的钝痛越来越明显。
她嘶了一声,才感到额角发凉,又有一点缓慢暖意流淌下来。
像是……血。
林婉月心中一凛,想去摸头,但双手却还是被身旁人桎梏着,动弹不得。
她挣扎起来:“不!陛下明鉴!分明是她将嫔妾迷晕嫁祸于嫔妾啊!嫔妾…有重要的东西要给陛下看!嫔妾的侍女可以作证!”
林婵眉心微蹙,仿佛害怕似的,往萧晏川怀中又瑟缩了一下。
她小声:“陛下,臣妾哪里敢迷晕姐姐,姐姐又在说疯话了。”
“你分明就是在茶水里……”林婉月高声忽窒,她想起,自己并未饮茶,反而是林婵自己喝过。
那会是什么?她明明什么都没碰,怎么会晕倒?
对面众人的无声目光如数点幽火,莹莹闪动,仿佛点在林婉月心间,令她焦躁难安。
额角更是一跳一跳的,伤口仿佛又在涌出鲜血。
她灵光忽至,失声喊道:“是香!你用香迷晕——”
林婉月再度哽住,她记忆中原本摆着香炉的地方,此时却是放着一个汝窑瓷瓶。
林婵泪光点点,指尖轻抓一下萧晏川的衣襟:“臣妾从来不用什么香的,陛下也知道的,姐姐如此污蔑我,未免太过分了。”
萧晏川半耷着眼皮,虽然他没开口,但紧揽着她肩头的动作,已然表达了默许。
妃嫔们瞧着,有些聪明的,已猜出了原委。
毕竟林婵这回的手段的确敷衍,但敷衍又如何,陛下都想让林婉月死,那只要有一个由头就行了。
就像当初,处置了太后一样。
是以众人都装着傻,沈昭媛柔声开口:“林婕妤,娘娘顾及姐妹情分,仍唤你一声‘姐姐’,你若识趣,便不该再胡乱攀咬娘娘,赶紧与陛下和娘娘认罪,兴许还能从宽处理。”
她这一提,林婉月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什么姐妹?!分明就是她污蔑!沈淑语,你甘心做狗,也别到我跟前来吠!”
沈昭媛轻轻皱眉,心下轻嗤:浅薄无知的东西。
都入宫了,不求权求贵做什么?她这般骂着,可不见从前推开那些依附她的人。
萧晏川已有些不耐,只是见林婵兴致勃勃,才配合了这会儿。
但现在眼瞧着林婉月废话连篇,他开口打断:“够了。你若是拿不出宸妃诬陷你的证据,只是在此信口雌黄,孤也不愿多听。”
“来人……”
“陛下!”心知萧晏川不可能开玩笑,林婉月连忙出声,“陛下,嫔妾的侍女可以作证!”
“嫔妾…嫔妾也留下了一件,有关林婵过去的东西,陛下真的不想知道吗?陛下只要看了,就能明白,嫔妾真的是无辜的!”
林婉月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林婵的神色。却见林婵依旧靠在萧晏川身上,微微侧过脸来看她,秀美的脸上,噙了一点微妙笑意。
这笑容令她心里咯噔一下。
下一瞬,她便听林婵轻声道:
“姐姐说的侍女,是棠知吗?”
话音落下,方才一直隐在人群中的棠知,被拾夏推了一下,几步踉跄着走到了人前。
林婉月的眼睛顿时瞪大:“你怎么在这儿?!”
棠知垂眸闪躲,嗫嚅着不敢回答。
林婉月在棠知与林婵之间来回看了看,恍然冷笑:“好…好……你这个贱婢,胆敢背叛我?!”
棠知面带慌张,小声道:“不是的,主子……主子你只要认个错就好了,陛下他们一定从轻饶过主子的……”
“我并无错处,要认什么?!”
“姐姐不是亲口与我说,要是你一个时辰后未能从长安宫离开,便让棠知给父亲他们发响箭传消息吗?”
林婵皱起眉头:“可是姐姐,我好像记得,后妃私联外臣,可是大罪啊。”
“姐姐甚至要用上响箭……莫非,是想让父亲他们,带兵来救你吗?”
众人脸色皆变,纷纷望向萧晏川。
后者脸色微沉,虽然没有多少变化,却也让人感到陡然压力。
棠知更是直接跪下:“陛下,娘娘,主子是一时糊涂,并非有不臣之心!还望陛下宽恕主子,饶了主子一命吧!”
她如此求饶,却是变相坐实了林婵的话。
而方才一直不曾出现的陈全此时也领着乌泱泱一群人回来:“启禀陛下,娘娘,奴才在林婕妤宫中,搜出了这些东西。”
“还有这几人,他们都已供认,昔日林婕妤曾通过他们,与外头的林府联系。”
事已至此,已无关是否对林婵动手了。
联系外臣的罪过,却是板上钉钉。
其他人未尝没有这些人手,只是萧晏川往往睁只眼闭只眼,但凡费心来查,定是一抓一准。而若是都查到这里,基本也说明,他动了杀心。
是以众人都不再说什么,纷纷退到一旁,让陈全等人上前来。
林婉月死盯着陈全手中的响箭,又看向棠知,最后看向林婵,目中喷火,恨不能吃了她:“是你……都是你!”
“你这个贱人!!”
林婉月倏忽拿过地上的匕首暴起,偏此时钳制着她的力道无端松下,她顺利挣脱桎梏,举刃扎去。
变故突然,众人惊呼间,传来利刃没入皮肉的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