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时又夏突然重新出现,给余阁老吓了一个哆嗦。
“神女娘娘……怎么了?”
时又夏丢下几张彩印纸,道:“刚才忘了给了,余阁老,这是这些东西的使用说明书,依您的学习能力,应当能很快看明白。余阁老,我再多说一句。”
她压低了声音:“我们有绝对碾压的武器,呃……您可以理解为法器,您根本不需要留在京城担惊受怕。”
“要不要跟我们走?我带你去我那儿小住几日。”
说完,还眨眨眼。
余阁老笑了笑,拱手道:“多谢神女娘娘挂念,老夫还是留在这里吧,一是腿脚不便,二是为了殿下,总要有人留下筹谋的。”
闻言,时又夏点点头,便也不再坚持,“好,余阁老,如果哪天您有需要了,随时联系秦星洲,我们会来接您的。七哥也很记挂您。”
余阁老没再说话,只是微微躬身,目睹时又夏再次消失。
时又夏的身影如同水纹般荡漾了一下,便彻底隐去,再无踪迹。
书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余阁老一人,以及空气中残留的一丝若有似无的、不同于此间世界的清新气息。
余阁老怔怔地看着时又夏消失的地方,良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下意识地抚了抚胸口。
饶是他一生见惯风浪,这般神出鬼没、言谈举止又迥异于常人的“神女”,也着实让他心惊肉跳了几回。
他的目光落在地上那几张所谓的“使用说明书”上。
纸张光滑挺括,色彩鲜艳,上面的图案和文字清晰得不可思议,绝非世间任何印刷技艺所能达到。
他小心翼翼地弯腰拾起,指尖传来的触感细腻而陌生。
“太阳能……发电机……电热毯……小太阳……”他就着烛光,眯着眼辨认着上面的字和图,越看越是心惊。
虽然许多词汇闻所未闻,但配合图示,竟也能模模糊糊理解几分其运作的原理——汲取日光之力,转化为热?此等构想,简直是巧夺天工,不,是神乎其神!
神女娘娘最后的话语在他耳边回响——“绝对碾压的法器”……“根本不需要担惊受怕”……
余阁老的心跳不由得加速了几分。
那是何等强大的力量,才能让一位神女说出“碾压”二字?她甚至愿意带他离开这是非之地。
诱惑吗?自然是有的。
若能安全无虞,谁愿身处险境?
但是……
余阁老缓缓直起身,环顾这间他待了半辈子的书房,目光扫过那一架架的典籍,墙上的字画,最后落在窗外沉沉的、危机四伏的夜色上。
他摇了摇头,脸上的惊容渐渐被一种深沉的坚毅所取代。
神女娘娘心性纯善,拥有通天彻地之能,或许难以理解凡人为何要执着于泥沼般的争斗。
但她不明白,有些战场,并非仅仅依靠“碾压”的力量就能赢得一切的。
朝堂之争,人心向背,舆论争议,大义名分……这些都是无形的枷锁和刀剑。
他若此刻一走了之,确实是安全了,但玄王殿下便会立刻失去在朝中最有力的支点,无数仍在观望、暗中期待拨乱反正的同僚将会群龙无首,甚至心灰意冷。
赵琮更会借此大肆污蔑,将玄王打成挟持重臣、畏罪潜逃的乱臣贼子,那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他留在这里,本身就是一面旗帜,一个信号。
告诉所有人,内阁首辅还在,朝廷的法度纲纪,尚未完全倾颓。
更何况……余阁老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说明书,又看了看那堆神奇的物资,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老谋深算的光芒。
神女留下的这些东西,或许不及那“碾压的法器”威力巨大,但在此刻,却是更合适、更致命的“武器”。
它们能让他活下去,更体面、更安全地活下去,直到时机成熟。
门外,隐约传来老管家谨慎的脚步声和压低嗓音的询问:“老爷?您没事吧?老奴似乎听到些动静……”
余阁老迅速将脸上的所有情绪收敛干净,恢复了平日那种古井无波的沉稳。
他快步走到书桌旁,将几张说明书小心地夹入一本厚实的古籍中藏好,这才沉声应道:
“无事。进来吧。”
他看着推门而入、一脸担忧的老管家,语气平静地吩咐道:“找几个绝对可靠的、嘴严实的人,把屋里的这些东西,小心搬到我书房下的密室里。
记住,一丝一毫的风声都不能泄露。”
老管家看到地上突然多出的、样式古怪的物资,眼中闪过极大的惊讶。
但他不愧是跟随余阁老多年的心腹,立刻压下所有疑问,毫不迟疑地躬身道:“是,老爷,老奴亲自带人办。”
余阁老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重重夜幕,看到那些隐藏在阴影里的窥探者。
他留下了,带着神女馈赠的“薪炭”与“暖炉”,以及一份沉甸甸的希望和责任。
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而他,要为远行的潜龙,守好这最关键的京城阵地。
老管家的动作极快,且无声无息。
他并未惊动太多人,只叫来了两个同样在府中侍奉多年、家生子出身、父母妻儿皆在余府掌控中的壮硕家丁。
三人看着书房内凭空多出的奇形怪状的物事,眼中皆难掩惊骇,但良好的训练和对主人的绝对忠诚让他们压下了所有疑问。
只是默不作声地,依着余阁老的指示,将粮食、肉干、羽绒服以及那些更显奇特的“发电机”“小太阳”等物,一件件小心翼翼地搬往书房内隐藏的密室。
余阁老亲自拿着烛台在一旁照明监督,神色凝重。
尤其是对那些需要“用电”的物件,他反复低声叮嘱:“轻拿轻放,万不可磕碰!此物……精贵非常。”
密室的门在身后悄然合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余阁老看着堆放在角落的“神赐之物”,心中稍安。
有了这些,至少这个冬天,甚至更长一段时间内,他和他最核心的几名下属,在最基本的生存和保暖上,有了远超敌人的优势。
这在围困和打压中,往往是决定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