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着。

村子里,村民们有之前平分的狼肉,加上张诚带回来的各种生活物资,倒也不怕这个年不好过了。

家家户户烟囱里冒出的烟,似乎都比往年多了几分底气。

大清早。

张诚缓缓睁眼,眼睫毛上似乎还沾着昨夜的霜气。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怀里一动,是疯婆娘被被子缝隙钻进来的冷风激醒了。

“冷……?”她含糊地嘟囔一声,往张诚怀里缩了缩。

“没事,你再睡会儿!”

张诚声音放得很轻,手掌盖在她油腻腻、打着绺儿的头发上,轻轻揉了揉。这头发,是该洗洗了,等会儿就烧水。他心里琢磨着。

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尽量不带进冷风。饶是如此,光是胳膊接触到屋里的寒气,张诚还是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

他飞快地穿上内衬、棉袄,蹬上棉鞋,哈着白气,向着黄泥屋外走去。

此刻。

大屋那边,老张一家子也都醒了,炕上弥漫着一股子愁苦味儿。

雪狼肉是分到了,十几斤,加上家里那点儿见底的粗粮,理论上饿不死人,撑到开春问题不大。

可问题是,人比人,气死人呐。一想到张诚那小子拉回来一堆城里才有的稀罕货,油盐酱醋,甚至还有白花花的大米和听都没听过的

“飞马”牌香烟,老张一家子,除了埋头不语的二丫,心里都跟吞了苍蝇似的,膈应得慌。

老张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烟雾缭绕,更显愁容。

他心里那叫一个悔啊,当初咋就猪油蒙了心,非要分家呢?

听村里人唾沫横飞地讲,张诚在县里遇上贵人了,跟供销社都搭上线了!

昨儿在祠堂,那小子见人就塞烟,四毛多一包的好烟啊,眼睛都不眨一下,那派头,啧啧。

再想想自家,唉!

现在村里人看他们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背后指指点点的,说他们有眼无珠,放着有本事的二狗子不跟,偏偏守着个没卵用的张安过日子。

“媳妇儿!”张安忽然扭过头,看着挺着大肚子的二丫,眼睛里闪着算计的光。

“咋啦?”二丫抬起头,眼神清澈,带着几分茫然。

“咳咳。”张安干咳两声,压低了声音,几乎是耳语,

“你不是跟那疯……跟弟妹聊得挺好嘛?要不,你去二狗子那边问问,看能不能……匀点白面或者白米过来?就说……就说你想吃口好的。”

二丫瞬间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去问?当初自个儿好心提议把家里的黄精给二狗子拿去卖,结果呢?一个个跟防贼似的,不是骂她傻就是骂她胳膊肘往外拐。

现在倒好,想起让她去了?这脸皮,是城墙拐角做的吧?

“俺、俺不去!”二丫猛地低下头,声音又小又倔,不敢再看张安那张充满期盼的脸。

“翠啊。”

炕那头的老娘发话了,语气带着惯常的刻薄和理所当然,

“你不替俺们老的想,也得替你肚子里这块肉想想啊!你瞅瞅你现在吃的啥?黑乎乎的粗粮疙瘩,那能有啥营养?俺可听说了,怀娃的时候要是亏了嘴,生下来的娃儿屁股后面会长尾巴!”

二丫嘴角狠狠一抽。好家伙,这诅咒,连自个儿亲孙子都不放过?吃粗粮就长尾巴?那您老当年生安子和二狗子的时候,是天天啃人参还是顿顿吃燕窝啊?

她干脆把头埋得更低,后脑勺对着一家子,打定主意装死。反正她是拉不下这个脸。再说,她去弟妹那边串门,弟妹哪次没给她塞点吃的?饿不着她。

“唉……明天就是小年了啊!”一直沉默着坐在门槛上吹冷风的老张,看着院子里灰蒙蒙的天,声音低沉,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复杂滋味,“等会儿,俺去问问二狗子,看他能不能卖点白米、白面给咱们。”

“当家的!”老娘一听这话,立马不乐意了,嗓门都尖了,“二狗子是你儿子!你找他要点东西,还得给钱?!”

“分家了!”老张猛地站起身,脸上带着几分被现实磋磨的疲惫和惆怅,双手在膝盖上撑了一下,才站稳,“把钱跟粮票拿来,俺去找二狗子。”

“俺不去拿!”老娘把头扭向一边,气哼哼的。

老张也没再说什么,佝偻着背,自顾自地走进内屋翻找起来。

很快,老张揣着皱巴巴的几块钱和几张粮票,面无表情地走出内屋,一步步向着大门外走去。

张安见状,狠狠地瞪了一眼依旧低着头的二丫,骂骂咧咧:

“你说你,有啥子用?屁大点事儿让你去问问都不肯去,养你还不如养条狗……”

旁边的老娘立刻帮腔,数落起二丫的不懂事,唾沫星子横飞。

二丫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耸动,满心的委屈无处诉说。

后院。

张诚刚用冷水抹了把脸,精神一振,正扎着马步。

他身子微微前倾后摇,重心稳稳当当,气息悠长,仿佛不是站在雪地里,而是骑在一匹无形的骏马上,随着马儿奔跑的节奏而起伏。

眼皮微微一抬,就看见老张板着一张脸,从前院那边趿拉着鞋过来了。

“村子里都在传,你在县里被贵人看重,跟供销社搭上了关系?”老张站定在张诚面前,语气生硬地开口。

张诚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调整着呼吸,没吭声。

老张顿时有点恼火,声音也拔高了些:“二狗子!你这是什么态度?啊?!再怎么说,俺也是你爹!就算分了家,那也改不了你身上流着俺的血!”

张诚嘴角几不可查地撇了撇,总算开了口,声音平淡无波:“说吧,找我啥事儿。”

“你!”老张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得够呛,抬手指着他,手指头都在哆嗦。

“要是没事儿,就别在这儿杵着,碍事。”张诚语气依旧平淡。

“买米!”老张咬着后槽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没有!”张诚回答得干脆利落。

“你你你!”老张被这两个字怼得脸红脖子粗,气急败坏地骂道,

“二狗子,你个白眼狼!你真要这么绝情?啊?!村里人谁都能从你这儿买到东西,偏偏俺这个当老子的,你就不卖?!”

“不是不卖,是真没有了!”张诚终于站直了身子,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粗粮就带回来五百斤,昨天就卖光了。你也看见了。”

“那、那不是还有白米嘛?”老张不死心。

“白米?那是我留着自己吃的。”张诚看着他,眼神坦然。

“你就不能匀点出来?”老张语气软了点,带着一丝恳求。

“匀不出!”斩钉截铁。

“好好好!”老张被张诚这软硬不吃的样子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跟个破风箱似的,呼哧呼哧直喘气。

他瞪着张诚看了半晌,见他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最终恨恨地一甩袖子,扭头就走。

张诚看着老张气冲冲离去的背影,轻轻耸了耸肩。他真不是故意刁难,粗粮确实卖完了。

白米总共就带回来五十斤,昨天看赵清婉可怜,又匀了二十斤出去,现在自己手里就剩下三十斤。

就算省着吃,一天一斤,也只够顶一个月。

这大雪封山的,过完年,开了春,等雪彻底化完,少说也得两三个月……看来,化雪前,还得抽空再去一趟阜宁县,多弄点物资回来才行。

化雪那会儿的山路,泥泞湿滑,是真的要命,借他个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走。

就在张诚重新扎好马步,心里盘算着再去县城的时机和需要准备的东西时,一个尖利愤怒的声音划破了后院的宁静。

老娘来了。

只见她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一双三角眼里射出恶毒的光芒,活像见了杀父仇人一般,一阵风似的冲到张诚跟前。

她一只脚狠狠跺在雪地上,溅起一片雪沫子,另一只手抬起来,几乎戳到张诚的鼻尖上,张嘴就骂:

“你个天杀的白眼狼啊!短命的玩意儿!老娘当初怀你的时候就该一碗药把你打下来!生你出来就是个讨债鬼!畜生……”

张诚眉头瞬间皱紧,盯着眼前这个对自己破口大骂、言语恶毒到极点的女人。

他真的很想问一句: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这种话,你到底是怎么骂出口的?

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和厌恶。

他懒得跟她纠缠,转身就想回黄泥屋去。

可老娘哪里肯罢休?见他要走,立刻伸手就去抓他头上戴着的狗皮毡帽。

张诚反应极快,脖子一歪,轻松躲过了她那干枯的手爪。

还没等张诚开口说什么,老娘眼见没抓到人,干脆两眼一翻,身子一软,

“噗通”一声就势倒在雪地里,开始撒泼打滚,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哭天抢地地嚎上了:

“哎哟我的天老爷啊!没天理了啊!自己亲儿子发达了,就不认老娘了啊!这是要逼死我老婆子啊……”

哭声尖锐刺耳,伴随着各种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萍姐!你这是干啥子啊!”

就在这时,一个洪亮的女声从前院传了过来,紧接着,张大脑袋他娘,花婶子,像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

她人还没到跟前,声音就先到了,嚷嚷着:

“哎哟喂,老萍姐!你这脸皮是越来越厚实了啊!都分家另过了,你跑人家二狗子院子里撒泼打滚像什么样子?咋地?看二狗子出息了,日子好过了,眼红了?上门来哭穷,想哭掉人家的好运道啊?!”

“关你屁事!滚一边去!”老娘从地上爬起来半截,指着花婶子就骂。

“哎呀喂!你还来劲了是吧?属疯狗的啊?逮谁咬谁?”

花婶子也不是吃素的,当即一撸袖套,叉着腰就站定了,唾沫横飞地跟老娘对骂了起来,

“谁不知道你那点心思?当初嫌弃二狗子没用,把人分出去,现在看人家好了,又舔着脸凑上来!我呸!要脸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