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街后巷,阴影吞噬着光线。
张剑豪抬手,用尽全力砸在紧闭的木门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屋内,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来了来了!”
“嘎吱——”
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拉开一道缝。
一个穿着皮夹克的消瘦青年,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张剑豪脸上。
“钱呢?”
张剑豪面无表情,从口袋里掏出两沓厚厚的大团结,在他眼前晃了晃。
“两千。”
看到钱,青年脸上的冰冷瞬间融化,堆起谄媚的笑。
“老板们里面请!”
屋内灯光昏暗,一枚孤零零的黄灯泡悬在头顶,勉强照亮一隅。
张剑豪嗅了嗅空气中混杂的霉味和烟味,声音沙哑。
“东西。”
“在这儿。”
一个粗犷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壮汉走了出来,肌肉虬结,手里拎着一个沉甸甸的木箱子。
“虎哥。”消瘦青年恭敬地退到一旁。
壮汉的目光在张剑豪等人身上一一扫过,那眼神不像在看买家,更像在审视一群即将上战场的死士。
他将木箱“哐”地一声放在桌上。
“靓仔,我这的货,够劲。”
“但价钱,也够硬。”
“开箱。”张剑豪言简意赅。
“oK。”
壮汉笑呵呵地掀开箱盖。
一瞬间,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
箱子里,冰冷的钢铁光泽慑人心魄,一把把崭新的54式手枪整齐地码放着。
壮汉随手拿起一把,在手里掂了掂,抛给张剑豪。
“54式,部队里的现役货,仿苏联tt33。一口价,一把两百,子弹另外算。”
李启铭脸色一沉,上前一步,声音压得很低。
“哥们,一把猎枪才四五十,你这要两百?抢人啊?”
“靓仔,话不能这么说。”
壮汉笑容不减,但眼神却冷了下来。
“猎枪,能跟这玩意儿比吗?”
“我也不瞒你们,现在风声紧,这东西越来越难搞。再过几年,信不信你们连猎枪都摸不到?”
他拍了拍张剑豪的肩膀。
“掂量掂量,这分量,是能要人命的。”
张剑豪把玩着手里的枪,冰冷的触感让他沸腾的血液冷静了几分。
“十把枪,五百发子弹,多少钱?”
壮汉眼中精光一闪。
“一千八,子弹算我送的。”
“一千五。”张剑豪平静地还价。
“靓仔,这就没意思了。”壮汉摇了摇头,忽然笑呵呵地从箱子底下摸出两个黑乎乎的铁疙瘩,在手里抛了抛。
“一千八,除了子弹,这两个‘轰天炮’,也送你们。”
手榴弹!
李富国等人瞬间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这些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连这种军火都有!
“成交!”
张剑豪死死盯着那两枚手榴弹,眼中冒出炽热的光。
“痛快!”
壮汉大笑,朝青年一挥手:“打包。”
他转头看着张剑豪,意味深长地说道:“靓仔,要这么多家伙,是准备干一票大的?”
“要是抢金库,我劝你们再来两把冲锋枪,价钱好商量。”
张剑豪脸皮一抽。
“我们是去报仇。”
“报仇?”
虎哥咧嘴一笑,笑容里带着一丝残忍。
“我们这,除了卖家伙,还接活儿。”
“五百块,一条命。死了,算我们的。”
“不用。”
张剑豪果断拒绝,他感觉眼前的壮汉太危险了,像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
他甚至开始担心,对方会不会黑吃黑。
“虎哥,好了。”
青年提着一个沉甸甸的手提袋过来。
虎哥示意他交给张剑豪,懒洋洋地说:“靓仔,我们做生意,讲究个回头客。用得顺手,记得再来。”
张剑豪一言不发,数出一千八百块钱拍在桌上。
李富国上前,一把接过手提袋,那重量让他手臂猛地一沉。
“走!”
张剑豪转身,没有丝毫停留。
虎哥眯着眼,目送那几道杀气腾腾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青年凑过来,低声问:“虎哥,这几个人……”
“开录像厅的。”
青年点燃一根烟,塞进虎哥嘴里。
“被义乌来的一帮人抢了生意,天天上门闹事,警察来了也管不了。”
“前两天我听见他们说要回村拿猎枪拼命,就上去搭了句话,没想到真敢来买炮。”
虎哥猛吸一口烟,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为这点生意就敢玩命?”
“阜宁县,有点意思。”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幽深。
“收拾东西,我们该走了。”
……
医院,三楼住院部。
张诚面无表情地喝着寡淡的白粥。
他目光扫过一旁正呼噜呼噜嗦着面条的刘忠仁,心里微微摇头。
自己只是肋下中弹,又不是废了。
这天天清汤寡水的,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这种被束缚的感觉,让他很不爽。
“刘哥。”
“嗯?咋了?”刘忠仁抬起头,满脸“我很淳朴”的表情。
“我出钱,给我找个护工。”
“为啥?你现在还牵着案子,不方便……”
话音未落,一个叫小行的年轻民警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刘哥!诚哥!”
刘忠仁放下碗,站起身。
“什么事这么慌张?”
“刘哥,你让我查张剑豪他们,有消息了!”小行喘着粗气说。
刘忠仁看向张诚,只见后者已经放下了粥碗,眼神锐利如刀。
小行被张诚看得心里一突,连忙汇报道:“诚哥,最近一段时间,你那六家录像厅,一直被人上门骚扰。光我们南阳街派出所就出警了六次!”
张诚的眉头瞬间皱起。
“什么人?”
“一群从义乌逃过来的混子。”
“义乌佬?”
张诚半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一群外地人,刚到阜宁,就敢这么猖狂?”
“他们背后,有谁?”
他根本不问细节,直指核心。
在任何地方,开录像厅的都不可能是软柿子,这是常识。
对方敢一而再再而三地闹事,背后必然有人撑腰。
小行眼神闪烁了一下,低声道:“他们背后是钱正,钱老板。”
“钱正?”张诚在脑中搜索着这个名字。
刘忠仁在一旁补充道:“钱正是零件厂的厂长,专给凤凰、飞鸽那些大牌自行车厂做配套。跟钟特关系非常好,当初钟特的义弟陈小漠开录像厅,就是他出的钱。”
“对了,这次拉电入乡,他也竞标到一条线路。”
钟特!
听到这个名字,张诚的眼中闪过一丝彻骨的寒意。
还真是阴魂不散。
他抬手摸了摸下巴,嘴角那抹冷笑愈发森然。
很好。
他拿起桌上的大哥大,已经盘算着该让上海的姜于洪,给钟特寄一张什么样的“惊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