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在心底已无数次预演与藤原哲一再度相逢时该摆出何种神情，可此刻，陈学文坐在黄包车上，心依旧紧绷如弦。
他阖上双眼，试图借由冥想平复翻涌的情绪，脑海中不断复盘着即将面临的局面。
每一个可能的细节、每一句潜在的对话，都在他的思绪里反复穿梭。
黄包车稳稳停下，陈学文深吸一口气，刹那间，脸上绽放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那股子紧张劲儿被他巧妙地隐匿于无形。
踏上二楼台阶的瞬间，他敏锐地察觉到，二楼大厅里有几道目光如芒在背，直直地射向自己。
就在他稍作迟疑之时，铃木颜良从一个包厢内走了出来。
“铃木君！好久不见！”
陈学文嗓音洪亮，率先开口，脸上笑意更甚，同时迅速伸出手，主动握住铃木颜良的手，关切问道，“身上的伤都痊愈了吧？”
铃木颜良微微点头，应道：“嗯，已经全好了！”接着，他抬手朝二楼大厅里的人示意，说道，“都是自己人，里边请。”
踏入包厢，陈学文一眼便瞧见坐在茶台主位的藤原哲一。刹那间，他的情绪仿若决堤的洪水，难以抑制地激动起来，几步上前，声音微微发颤：“老师！终于又见到您了！”
藤原哲一并未起身，只是抬手随意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问道：“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陈学文并未急着落座，依旧保持着笑容，不卑不亢地回应：“还能勉强应付。”
“幽灵？”
船下永志冷不丁开口，声音里透着一丝玩味。
陈学文闻声，脚步一转，侧身面向船下永志，脸上笑容不改，热情地伸出手：“钱良！好久不见啊！”
船下永志却并未伸手回应，眼神里满是审视，冷冷道：“特务处的幽灵，听说你杀了不少我们的情报人员。”
陈学文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藤原哲一，见对方神色平静，没有任何表态。他微微躬身，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恰到好处的笑容，解释道：“当时为了保命，实在是被逼无奈。您想想，那种情况下，我也是没有办法……”
船下永志不依不饶，继续追问：“你当时是不是还想杀我？”
陈学文目光诚恳，语气真挚：“实在抱歉！老师给我的任务仅仅是营救铃木君。况且，那时我压根不知道您是自己人。说起来，您真该好好感谢铃木君，要不是他再三强调您是自己人，我……”
话还未说完，只见船下永志的手突然伸向怀里。陈学文瞳孔骤缩，本能地后退半步，双脚迅速错开，双手自然下垂，全身肌肉紧绷，进入戒备状态。
“船下君！你太过分了！不管怎么说，他也救过你的命。”铃木颜良赶忙出声劝阻。
然而，船下永志充耳不闻，依旧缓缓掏出了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陈学文。
陈学文的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闪过一丝凛冽的杀气。他先飞快地扫了藤原哲一一眼，而后目光牢牢锁住船下永志的双眼，眼神中透着毫不掩饰的警告。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际，藤原哲一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极具威慑力：“船下君！你该庆幸自己还没打开保险。要是你开了保险，我敢保证，在你扣动扳机之前，陈学文就能要了你的命。你，不，你们两个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
船下永志愣了一瞬，紧接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慢悠悠地将手枪收回怀里，脸上重新堆满笑容：“学文呐！跟你开个玩笑罢了。多谢你救了我一命，不过，之前答应你的小黄鱼，我们这次没带在身上，往后一定补上。铃木君承诺过的，我们绝不会食言。”
陈学文见状，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调整了一下站姿，脸上重新浮现出轻松的笑容，故作夸张地拍了拍胸口：“船下君！你可吓死我了，我这人，胆子小，就怕没命享清福。”
几人纷纷落座，陈学文端起公道杯，依次为众人斟茶，动作娴熟而自然，脸上带着一丝谦逊的歉意。
藤原哲一在中国潜伏多年，对中国的茶文化造诣颇深，看到陈学文斟茶的动作，微微颔首，笑着说道：“学文啊，永志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这事就翻篇了。那些小黄鱼，就别再提了。永志和颜良往后不适合继续潜伏了，会留在沪城。有了他们俩的协助，往后能挣多少钱，可就全看你的本事了。”
陈学文连忙点头，恭敬回应：“是，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