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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三刻,贡院朱门轰然洞开。秦素背着半旧的青布考箱踏出门槛时,夕阳正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他眯眼望着漫天槐花如雪飘落,忽然听见一声清亮的呼喊穿透人群。

\"秦先生!这里!\"

柳如晔挤在石狮子旁拼命挥手,杏黄箭袖被挤得歪斜,发冠上还沾着片不知从哪蹭来的槐花瓣。他身后停着辆垂青纱的马车,柳安芷正倚窗挑帘,发间茉莉簪花映着晚霞,冲他含笑点头。

柳如晔褪去了平日里的少年老成,像只欢快的云雀扑过来,险些撞翻秦素的考箱:\"您最后那道'安民策'写得可好?我偷听到巡考官议论,说玄字号有个狂生敢写'裁撤冗官当从皇亲始'......\"他突然捂住嘴,眼睛瞪得滚圆,\"该不会是您?\"

秦素笑着用考箱轻碰他额头:\"这话该问你姐姐。\"

柳安芷已款款走来,指尖捏着个青瓷小瓶:\"薄荷糖,提神的。\"她目光扫过秦素眼下乌青,\"这三日怕是没合过眼?\"

秦素含住清凉的糖丸,喉间灼痛稍缓。他余光瞥见不远处几个赵氏家仆正阴着脸窥伺,故意提高声量:\"还要多谢柳小姐赠的艾草囊,昨夜贡院鼠蚁横行,倒是没敢近我的考棚。\"

柳如晔立刻会意,低声嘟囔:\"那些不长眼的东西,等我告诉姐夫......\"他突然缩脖噤声,原是柳安芷用团扇轻敲他后颈。

平日里含蓄内敛的晔哥儿,只有和秦素在一起,才有了些十岁孩子的样子。看到他这样,柳安芷心里有些欣慰。

三人目光交汇,皆是心照不宣——东南角门染血的那夜,宋知渊折了十二枚柳叶镖。

马车驶过朱雀大街时,暮色已染透窗纱。柳安芷从鎏金熏笼取出一包还温热的枣泥酥:\"陈记铺子最后一炉,晔哥儿馋了半日都没让碰。\"

柳如晔正欲争辩,忽见秦素靠着车壁睡着了。少年忙噤声解下自己的织锦披风,却被姐姐轻轻按住。

\"让他歇会儿。\"柳安芷将熏笼拨暗,月光趁机爬上秦素紧攥的左手——虎口处还留着墨渍,指节因连写三日肿得发亮。

青纱马车驶入国公府侧门时,檐角铜铃正被晚风吹得轻响。柳安芷踩着脚凳下车,忽见一簇雪白槐花从枝头坠落,正巧缀在她袖间。

\"阿姐!你看我新得的弹弓!\"柳如晔从影壁后蹦出来,手里举着把缠金丝的紫檀木弹弓,发梢还沾着练武场的草屑,\"秦先生说若我背完《谏太宗十思疏》,就教我打铜钱!\"

月光描摹着少年眉飞色舞的模样,柳安芷恍惚记起半年前——那个缩在华姨娘身后,连与她目光相接都不愿的害羞孩子,如今竟会主动拽她袖子讨糖吃了。

她伸手摘掉他衣领上的槐花瓣,指尖碰到温热的后颈:\"明日让厨房做酥酪,庆贺你秦先生考完。\"

柳如晔突然凑近,带着汗味的呼吸拂过她耳畔:\"方才姐夫身边的星沉哥哥来过,送了两篓岭南荔枝。\"他眨眨眼,\"说是给阿姐压惊的。\"

荔枝还搁在鸣翠院的石桌上,琉璃盏盛着剥好的莹白果肉,底下垫着宋知渊惯用的玄色鲛绡帕。柳安芷捏起一颗,甜蜜汁水在唇齿间迸开的刹那,心尖那根绷了许久的弦忽然松了三分。

——自狼族公主那件事后,他们已有半月未曾同榻而眠。

妆奁最底层还收着那支被折断的茉莉银簪,那日宋知渊眼底翻涌的暴戾与痛楚,比簪尖划破她掌心的伤口更灼人。可今夜他派星沉送荔枝......

窗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柳安芷倏然回头。月光将那道熟悉的剪影投在窗纸上,修长手指在雕花棂格间停顿片刻,最终只是将歪斜的茉莉花枝扶正,转身离去。

沐浴后的茉莉香染透了青丝,柳安芷倚在窗边看星子渐沉。

妆镜突然映出她微微上扬的唇角。原来最珍贵的平静,不在波澜不惊的深潭,而在暴风雨后,发现所有人都还在原地的踏实。

她取下鬓间簪花搁在枕畔,忽然听见屋顶瓦片轻响。不必抬头也知是谁——那人总爱在督主府的飞檐上守到三更,玄色衣袂融在夜色里,唯有腰间的墨玉麒麟偶尔反光,像暗河里唯一的星。

柳安芷踏入督主府的时辰比往常都早,她想着如今秦素已经考完春闱了,借此机会她正好和宋知渊好好聊聊。

自从发生阿史娜云的事情后,他们两人似乎都在对这件事,这个人避而不谈。这不是柳安芷做事的风格,如果他们想要走得长久,不管是作为夫妻,还是...作为盟友,都应该把话说开才好。

晨雾缭绕在庭前的青石阶上,昨夜那包荔枝让柳安芷心软,终究还是决定主动打破这半月来的僵局。

\"督主呢?\"她问廊下扫尘的小丫鬟。

\"天未亮就出去了。\"小丫鬟怯生生答,\"说是有要事...\"

柳安芷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香囊上凸起的纹样。要事?

她在宋知渊的书房等了两个时辰。

案头那本《西域志》摊开在狼族风俗那页,朱批墨迹未干。窗外忽有惊雷滚过,她起身关窗时,正瞥见角门处转出两道人影——

玄色飞鱼服与赤红狼裘。

宋知渊身边跟着一名异族女子,那女子身形高挑,乌黑发辫缀满银铃,露出的半截手臂上缠着兽牙串成的链子,行走时如猎豹般矫健。

柳安芷瞳孔骤缩。

——阿史娜云。

\"夫君。\"柳安芷站在滴水檐下,声音比檐角冰坠还冷。

宋知渊身形明显一僵,俊美的脸上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线。他想要解释,却未来得及开口。

\"宋知渊,你这中原的府邸,倒比我想的还要精致。\"阿史娜云轻笑一声,琥珀色的眸子在雨幕中亮得灼人。她抬手拂去宋知渊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熟稔得刺眼。

柳安芷看着这一幕,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看来妾身来得不巧。\"她退后半步,绣鞋碾过方才失手摔碎的茶盏瓷片,\"督主既有故人重逢,妾身告退。\"

阿史娜云忽然轻笑一声,银铃随着她的动作清脆作响:\"中原的女子,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心思细腻又……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