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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六眼角肌肉,不自然地抽搐起来。

这位大小姐,可真是会选路线。

看似弱不禁风,竟是个走一步,看三步的主。

“大小姐,西坡路陡!”

孙六搓着手,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无妨。”

朱嫣儿指尖,掠过车帘上垂落的流苏。

“听闻新垦的种的,都是稀罕药材,正巧我近日,得了个养肺的方子。”

洛天宵抱臂靠在车辕上,鹿皮靴碾过地上半截枯枝。

他原以为侯府小姐,不过是金丝笼里的画眉。

靠着参汤吊命的琉璃人儿。

京城传闻里。

朱大小姐三岁染疾,侯府为寻药踏遍九州。

连宫里的御医都摇头叹息。

可眼前这双清凌凌的杏眼,哪有什么病气?

倒像是淬了毒的银针,明晃晃扎进人心里。

“洛大哥。”

张博凑过来低语,“这路线会经过老孙家的私窑。”

洛天宵眼皮微颤,那点凶光便隐在阴影里!

咔!

他忽然俯身逼近孙六,腰间佩刀撞上车辕。

他龇牙时露出的犬齿,在阴影里泛着寒光,却用最温和的语调道。

“孙庄头,听说令堂当年是侯爷母?

如今您掌着庄上钱粮,想必连地老鼠,打几个洞都清楚?”

孙六喉结滚动,道:“自、自然。”

咕噜!

马车碾过碎石路,惊起几只山雀。

洛天宵指节轻叩刀鞘,余光锁死孙六每个表情变化。

啊!

当凄厉的尖叫,突然刺破午后的寂静。

洛天宵浑身肌肉瞬间绷紧。

“窑洞那边怎么回事?”

孙六的冷汗顺着太阳穴滑下:“准是野狗争食,引起的声、声响!”

孙六的膝盖重重砸在地上,却先瞥向窑洞深处的暗门!

铛!

朱嫣儿腕间羊脂玉镯,瞬间敲在窗棂上。

“去看看。”

洛天宵靴跟碾碎土块,身形已掠出三丈开外。

张博正要跟上。

孙六突然拽住他腰带:“小兄弟留步!那处腌臜,千万别去。”

那截素色裙摆扫过车辕,在黄土上拖出细痕!

前方窑洞里传来的哭喊声,撕心裂肺。

更诡异的是,原本在附近劳作的农户,竟齐刷刷背过身去。

洛天宵眼底戾气暴涨,抬腿便是一记猛踹。

“轰隆!”

夯土砌的窑门,轰然倒塌,阳光如利刃劈进昏暗的窑洞。

张博探头一看,顿时双目赤红。

“畜生!洛大哥快弄死他!”

洛天宵如猛虎扑入。

拎起压在少女身上的锦衣青年,狠狠砸向土墙。

披风猎猎作响,相片被狂风撕扯的鸦羽,恰好挡住门口视线。

“大小姐止步。”

朱嫣儿却已看清洞内情形。

啪!

玉镯撞在门框上,裂开细纹。

她径直走向,蜷缩在草堆里的少女。

少女不过及笄之年,破碎的衣衫下,满是血痕。

见到一身华贵的朱嫣儿,便如见救星,颤抖着攥住对方的裙角。

“孙、孙二少爷,他...”少女唇瓣咬出血来。

被摔在墙角的青年。

骂咧咧地爬起来,污言秽语不停。

洛天宵如铁钳般的大手,将青年的喉咙扼住,臂上青筋暴起,将青年整个人提离地面。

“农户们避如蛇蝎,看来你不是头回作恶。”

孙六连滚带爬扑进来,额头将地面磕得砰砰响。

“大小姐明鉴啊!

老奴这就打断这孽子的腿!”

朱嫣儿给少女披外衫的手指,微微一顿。

洛天宵见状冷笑。

“若今日我们没来,这姑娘岂不是要投井明志?”

手上又加三分力道。

青年顿时面色紫胀。

朱嫣儿突然开口,指尖拂过少女颈间掐痕。

“孙庄头方才说,这是你的儿子?”

洛天宵会意,附耳低语几句。

朱嫣儿眼底寒芒乍现,扬声道。

“张护卫,把庄上管事都叫来。”

腕间玉镯映着日光,在她雪肤上,投下一道凛冽的影。

孙六抡起的铁锹,在半空滞住,最终只砸在儿子脚边三寸处!

“畜生!早说过侯府主子们会来,你还不知改过!”

“爹不是常念叨老侯爷糊涂,大小姐活不久!”

青年抱头惨叫。

“住口!”孙六面如死灰。

咳咳!

朱嫣儿轻咳几声,苍白指尖抵着唇瓣。

“祖父仁厚,倒纵出你们这群魑魅。”

突然她身子晃了晃。

洛天宵箭步上前,熟悉的幽香钻入鼻腔。

那夜红绡帐里,萦绕的就是这种味道。

他喉结滚动。

若论趁人之危,自己与这禽兽有何区别?

这个念头如毒蛇,缠上心头,激得他眼底猩红一片!

“我身子骨如何还重要?”

朱嫣儿指尖掐进掌心,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区区一个庄子,竟养出你们这群蛀虫!

侯府的脸面,朱家几代人的血汗,今日全叫你们糟践尽了!”

洛天宵斜倚在门边。

瞧着朱嫣儿绷紧的下颌线。

嗅到女子身上的幽香时,握刀的手突然想起,祠堂里见过的家法。

三十七道血痕刻,在朱门立柱上。

层层牌位森然张立,烛火映着金漆名讳。

每一笔都像是用血描出来的。

“大小姐开恩啊!”

孙六的额头,在青石板上磕得砰砰响。

“是小的管教无方!”

“闭嘴。”

朱嫣儿一记眼刀甩过去。

孙六的舌头立刻打了结。

朱嫣儿慢悠悠的,抚过案上账册。

啪!

用力合上。

“既把侯府的庄子,当自家后院,今日便教你们认主子。”

啊!

角落里青年的哀嚎,顿时拔高了八度。

哧!

洛天宵嗤笑一声,这趟出门倒是值。

比起侯府那潭死水,可是有趣多了。

“人都带来了!”

远处传来杂沓脚步声,翠柳引着十几个扛农具的汉子,逼近窑洞。

早有七八个衣衫褴褛的农户,躲在窑后。

此刻被张博驱赶着聚到院中。

张博蹿得比兔子还快,活像只撒欢的猎犬。

咔嚓!

洛天宵活动了下手腕,立马卸下半扇摇摇欲坠的雕花门。

“嗬——”

人群里炸开一片抽气声。

“拜见大小姐!”

黑压压跪倒一片。

突然有个佝偻老妇扑出来,枯枝似的手直指墙角。

“我的秋杏啊!这畜生凌辱了我家丫头!她才十三!”

原本呆坐的姑娘,突然爆发出那哭声,像钝刀刮骨,听得人牙根发酸。

母女俩滚作一团。

这哭声像是揭了锅盖,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陆陆续续也有人,状告孙家子的罪状!

洛天宵拎起,烂泥似的孙家子,故意晃了晃。

淅沥沥!

地上竟漫开一滩腥臊。

众人震惊,这是被吓尿了。

“孙庄头。”

朱嫣儿指尖轻点案几,每一声都像丧钟。

“你儿子祸害了,九户人家的姑娘,你倒会做生意!

这是用五两银子,就买断人家一辈子!”

张博急得直跳脚。

“这些这些榆木脑袋!怎不去侯府敲登闻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