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映礼的邀请函在叶徽的抽屉里躺了三天,烫金的字体在昏暗的宿舍里依然刺眼。
他原本没打算去。
《南方雨巷》的拍摄过程已经耗尽了他对娱乐圈的最后一丝耐心,更何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部电影一旦上映,自己平静的校园生活将彻底终结。
可芳姐的电话在凌晨两点打来,背景音里混杂着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声响和醉醺醺的笑声。
\"小叶,别给脸不要脸。\"她的声音甜得像浸了蜜,可字字都带着刺,\"合约第七条,宣传期必须配合通告。还是说……你想让我亲自去学校接你?\"
窗外的雨滴敲打着玻璃,叶徽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桌上那本《黄帝内经》。
\"我会去。\"
挂断电话后,他从衣柜深处取出那件戏服——电影里贯穿始终的青布长衫。
首映礼前夜
叶徽站在浴室的镜子前,雾气模糊了玻璃,却遮不住他苍白的肤色和眼下淡淡的青影。
他缓缓脱下上衣,露出瘦削却线条分明的上半身。肋骨下方,一道狰狞的疤痕蜿蜒至腰侧——那是三个月前片场威亚断裂留下的纪念。
指尖轻触伤处,脑海中浮现出民国二十七年,自己在上海滩被流弹擦过的同一位置。
\"两世为人,倒是在同一个地方留了记号。\"他自嘲地笑了笑,从药柜取出自制的药膏。
淡青色的药膏散发着苦涩的香气,涂抹在伤疤上时带来一阵刺痛。这是按照叶家祖传方子调制的\"玉肌膏\",前世他肺病咯血时,母亲常用来给他缓解疼痛。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林小雨的信息:【学长!明天首映礼我们后援会组织了应援!】
紧接着是十几张照片——女生们手工制作的油纸伞灯牌、绣着\"南方有徽\"的绢帕、甚至还有仿照电影道具复制的红围巾。
叶徽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最终只回了一个\"嗯\"字。
首映礼现场
红毯足有五十米长,两侧的媒体区挤满了记者。闪光灯此起彼伏,将傍晚的天色照得如同白昼。
叶徽站在媒体区外,看着闪光灯如暴雪般落在先一步到场的女主角身上。她穿着某国际品牌的高定礼服,裙摆上的碎钻在灯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像一条被强行拖上岸的人鱼。
\"叶老师!该您了!\"场务小跑过来,目光在他身上一扫,突然僵住,\"您就穿……这个?\"
叶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一双普通黑布鞋,全身上下唯一的装饰是腕间那串从古玩市场淘来的沉香木珠。
\"戏服也是礼服。\"他淡淡地说,抬脚踏上红毯。
刹那间,所有镜头都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调转方向。
媒体风暴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时尚先生》的首席摄影师。
他原本正懒洋洋地按着快门,可当那道青色身影出现在取景框里时,手指先于大脑连按了三下快门。
\"那是谁?\"他拽过身旁的记者,\"新人?模特?\"
记者眯起眼睛辨认:\"好像是《雨巷》的男二……不对,这气质……\"
红毯上的叶徽走得不快不慢。他没有刻意摆姿势,甚至很少看镜头,可每一个不经意的抬眼,每一次被风吹起衣角的瞬间,都像是一幅活过来的民国画卷。
某门户网站的直播弹幕突然爆炸:
【这是从电影里走出来的吧??】
【救命这个腰线是真实存在的吗】
【三秒钟我要这个男人的全部资料】
VIp休息室的暗流
芳姐在VIp休息室摔了杯子。
\"他故意的!\"鲜红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全剧组都穿赞助商服装,就他特立独行!\"
云姐慢条斯理地抿着香槟,目光却死死锁定在监控屏幕上的那道身影上。距离医院那个半死不活的玩物才过去多久?这个脱胎换骨的男人让她感到陌生,又莫名兴奋。
\"你控制不了他了。\"她轻笑,\"要不要我教你几招?\"
芳姐猛地转头:\"你早就知道他会这样?\"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云姐从爱马仕包里抽出一个文件夹,\"比如……他每周三下午都会去给退休的郑部长针灸。\"
文件夹里滑出一张照片——叶徽扶着一位白发老者走进四合院,老者正是前文化部部长郑怀民。
红毯上的交锋
红毯尽头的主持人已经乱了方寸。
原本准备好的采访提纲全是关于女主角的,可此刻所有媒体的长枪短炮都对准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
\"叶先生!看这边!\"
\"能说说为什么选择穿戏服走红毯吗?\"
叶徽接过话筒,声音比雨巷中的晨雾还淡:\"衣服只是皮囊,重要的是——\"他忽然转向侧方,目光落在某个举着\"青衫学长\"灯牌的女生身上,\"穿它的人是否干净。\"
全场寂静了两秒。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红毯两侧突然响起一片相机落地的声音——十几个记者同时低头检查存储卡,生怕刚才那幕没拍清楚。
后台的暗潮
后台化妆间,叶徽对着镜子解开长衫的第一颗盘扣。
锁骨下方露出一道淡粉色的疤痕——那是上次片场事故留下的。指尖轻轻抚过伤处,他想起民国二十七年,自己在上海滩被流弹擦过的同一位置。
\"叶老师。\"场务怯生生地敲门,\"芳姐说……让您换好衣服去庆功宴。\"
镜中人勾起嘴角,眼底却一片冰凉:\"告诉她——\"
\"戏服只穿给懂戏的人看。\"
门外突然传来高跟鞋的声音,接着是芳姐刻意放柔的嗓音:\"小叶,云姐想见你。\"
叶徽没有回头,继续解着盘扣:\"我记得合约里不包括陪酒。\"
\"不是庆功宴。\"芳姐推门而入,身上浓郁的香水味瞬间填满狭小的化妆间,\"云姐在楼上套房等你,关于……郑部长的事。\"
叶徽的手指微微一顿。
电梯里的博弈
专属电梯缓缓上升,芳姐借着镜面偷偷打量身旁的男人。
三个月不见,他瘦了些,却更加挺拔。青衫的立领衬得脖颈修长,侧脸在电梯顶灯的照射下如同玉雕。最让她心惊的是那双眼睛——曾经满是讨好和畏惧,现在却深得像口古井。
\"你和郑部长怎么认识的?\"她试探着问。
叶徽望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下棋。\"
\"就这样?\"
\"就这样。\"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顶层。门开时,叶徽突然开口:\"芳姐知道民国时期的云裳阁吗?\"
芳姐一愣:\"什么?\"
\"没什么。\"他迈出电梯,青衫下摆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线,\"只是突然想起,有些衣服,穿错了会要命。\"
总统套房的棋局
套房客厅里,云姐正在煮茶。
紫砂壶冒着袅袅热气,茶几上摆着一局残棋。看到叶徽进来,她指了指对面的位置:\"会下棋吗?\"
叶徽扫了一眼棋盘:\"郑老的棋风。\"
云姐倒茶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你比我想象的聪明。\"她推过茶盏,\"那我就直说了——郑部长下周要见文化部的张司长,我希望你缺席。\"
叶徽端起茶杯,嗅了嗅茶香却没有喝:\"大红袍,可惜火候过了。\"
\"开个价吧。\"云姐眯起眼睛,\"或者……你想要《青云记》的男主角?\"
叶徽放下茶杯,瓷器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云姐知道吗?民国二十三年,上海有个叫云裳阁的绸缎庄。\"
云姐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
\"老板姓林,最拿手的是给青帮大佬做长衫。\"叶徽轻轻抚平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可惜后来被人发现,他在衣服夹层里藏消息。\"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良久,云姐哑着嗓子问:\"你想要什么?\"
叶徽站起身,青衫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我要解约。\"
雨夜归途
走出酒店时,外面下起了雨。
叶徽没有打伞,任凭雨水打湿了长衫。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降下,露出林小雨焦急的脸:\"学长!快上车!\"
后座上堆满了粉丝准备的礼物,最上面是一条手织的红围巾,和电影里的道具一模一样。
\"你们怎么在这?\"叶徽皱眉。
\"后援会一直有人蹲守酒店。\"驾驶座上的女生转过头,竟然是医学院的学霸赵芮,\"我们看到芳姐的保姆车了,怕你出事。\"
叶徽望向窗外,雨幕中酒店的霓虹灯牌格外刺眼。
\"学长,接下来去哪?\"林小雨小声问。
\"医院。\"叶徽闭上眼睛,\"郑老今晚该针灸了。\"
车子驶入雨夜,后视镜里,酒店顶层的窗帘猛地被拉开,云姐的身影在落地窗前久久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