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华煎药】
子时的梆子声刚过三响,叶徽便睁开了眼睛。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他披衣起身,赤足踩在冰凉的地面上,足底传来药圃泥土特有的湿润感。今夜是农历十五,月华最盛之时,正是采摘夜交藤的最佳时辰。
叶徽推开药房的门,一股陈年的药香扑面而来。紫檀药柜上的铜锁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指尖轻抚过锁面,眉头微蹙——锁芯处有一道新鲜的划痕。
\"有人来过。\"
他无声地取下黑漆小匣,里面躺着几段乌黑发亮的夜交藤。这是他在西山悬崖上亲手采的,藤身上还留着暗红色的纹路,像干涸的血脉。他拈起一根对着月光细看,瞳孔骤然收缩——藤芯处本该有的金线消失了。
\"偷梁换柱。\"他冷笑一声,将假药扔进铜盆。火焰\"轰\"地窜起三尺高,窜出诡异的青紫色。
窗外忽然传来极轻的\"咔嗒\"声,像是竹枝折断的声响。叶徽头也不回,往药炉里撒了把朱砂。\"既然来了,何不现身指点?\"
寂静。
药炉上的铜壶开始发出蜂鸣般的震颤。叶徽知道,这是水汽遇到特殊药材时的反应。他加入昨夜收集的露水,水面立刻浮现出细密的六边形纹路,如同龟甲上的卜纹。
\"《本草纲目》载,夜交藤需月圆时采,却没说要用铜器煎。\"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墙角响起,\"年轻人太刻意追求古法。\"
叶徽依然没抬头,只是将火候调小了些。\"《雷公炮炙论》第十七卷写明,铜器可引金气入肾经。前辈既然熟读医书,不该忘了这一节。\"
暗处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叶徽余光瞥见一道瘦削的影子投在屏风上,那人佝偻着背,右手似乎拄着根拐杖。
\"你用的不是普通铜器。\"老人声音里带着探究,\"那是...祭器?\"
药炉上的纹路此刻已经变成诡异的蛇形。叶徽突然掀开壶盖,蒸汽\"嗤\"地腾起,在空中凝结成模糊的兽首形状。他快速投入三粒琥珀色的珠子——那是去年端午收集的**蟾酥**。
\"好胆识!\"老人喝彩声未落,叶徽已经闪身到窗前。月光下,药圃里的积雪完好无损,没有一个脚印。但靠近篱笆的几株芍药却诡异地倒伏着,形成一条通向墙外的路径。
叶徽从袖中抖出张黄纸,指尖在砚台上蘸了蘸,就着月光画了道符。纸符无火自燃,灰烬飘向东南角的一丛忍冬。霎时间,那里传来闷哼声,积雪簌簌落下。
\"七星步?\"老人声音终于出现波动,\"叶家果然还有人活着...\"
【二、药炉异象】
铜壶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叶徽回身时,看见药液正在壶中疯狂旋转,形成个小小的漩涡。漩涡中心,隐约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他正要靠近,一阵风突然刮开窗户。月光被云层遮蔽的刹那,案几上的瓷瓶\"啪\"地炸裂。等叶徽重新点燃蜡烛,发现药炉旁多了个粗布包裹。
解开三层油纸,里面是团已经碳化的药材残渣。叶徽用银簪拨弄,在焦黑中挑出片未燃尽的桑皮纸,上面印着半个暗红色的徽记——**那是前世叶家药房的私印**。
\"...\"他猛地攥紧残片,指节发白。这包药渣至少有八十年历史,却带着新鲜的血腥气。
更诡异的是包裹最里层那张便笺,用钢笔写着现代字迹:【子时三刻,西郊乱葬岗】。墨迹未干。
叶徽突然想起什么,扑向药柜最底层的暗格。拉开时,他前几天刚调配的\"还魂散\"少了一半,取而代之的是朵干枯的蓝紫色小花——**曼陀罗**,不该在这个季节出现的东西。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叫。叶徽摸向颈后的穴位,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针眼大小的伤口,正渗出淡金色的液体。
\"金针渡穴...\"他擦去液体,在灯下细看。指尖的液体突然蠕动起来,形成个极小的篆体\"逃\"字,转瞬蒸发。
药炉余温尚在,铜壶内壁上凝着层珍珠母般的光泽。叶徽用刀尖刮下些许,放在舌尖尝了尝,脸色骤变。这不是药材残留,而是**人乳与朱砂的混合物**——民国时期叶家秘传的\"锁魂汤\"配方。
【三、诡童引路】
雪地上忽然响起铃铛声。叶徽推开后窗,看见月光下有个穿红肚兜的孩童背影,正蹦跳着往树林跑去。孩子左手提着盏白灯笼,右手拖着条锁链,链子尽头拴着只不断惨叫的黑猫。
叶徽抓起案上的桃木镇纸掷出。\"砰\"的一声,孩童化作青烟消散,只剩灯笼落地燃烧,火中传来老人的大笑:\"叶少爷,这具身子用得可还习惯?\"
火焰熄灭时,叶徽在灰烬里发现半枚铜钱。**康熙通宝,背面刻着他前世的小字\"清臣\"**。
风吹开未关严的药柜,几十个抽屉同时发出\"咔哒\"的响动。最上层的瓷瓶突然滚落,在叶徽脚边摔得粉碎。瓶中藏着的竟不是药材,而是绺用红绳缠着的头发——那发色与他前世一模一样。
子时的最后一记梆子声,与叶徽的心跳完美重合。
【四、暗局初显】
叶徽静立片刻,忽然抬手按向自己的脉搏。三息之后,他冷笑一声,从药炉底部刮下一层黑灰,混着茶水一饮而尽。
喉间灼烧感尚未消退,院外突然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两道刺目的车灯划破夜色,最终停在他的院门前。
车门打开,一双锃亮的皮鞋踏在雪地上。来人撑着一把黑伞,伞面垂下的流苏在风中轻晃。
\"叶先生,我们首长有请。\"
叶徽抬眼,伞檐下露出一张冷峻的脸——是那位退休首长的贴身警卫。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半枚铜钱,又望向药炉中尚未散尽的青烟,忽然笑了。
\"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