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施针的缘故,还是泡药的原因,薛卿仪浑身乏得很。
她呵欠连天地回床上睡了个回笼觉,等醒来已经到了晌午。
睡久了容易疲乏,薛卿仪懒洋洋地趴在床上,隔着纱幔问献春:“祖母那边用过午饭了吗?”
要是祖母还没吃,她可以过去蹭一顿。
不料献春磕磕巴巴说:“我觉得小姐还是,接着睡觉比较好。”
“为何?”薛卿仪打了个呵欠,睁开沉重的眼皮,伸手去掀纱幔。
“因为……”
献春犹犹豫豫,半天说不出口,最后还是竹秋用手语比划,“崔丞相在老夫人那边。”
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薛卿仪顿时清醒。
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猛地掀开纱幔去问献春和竹秋:“崔相来找祖母作甚?”
献春和竹秋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是一脸为难的样子。
献春吞吞吐吐道:“那天小姐去丞相府,不是说要问丞相什么时候有空,请他到我们府上吃顿便饭吗?丞相今天来,就是吃这顿饭的。”
她怎么不记得是要在今天吃这顿饭?
薛卿仪开始回想那天是怎么跟崔怀玉说的。
突然,她心里咯噔一下,整个人僵住。
她那天竟然忘了追问崔怀玉具体哪天能吃这顿饭。
之后回到国公府,她也没跟祖母说崔怀玉什么时候能上门吃饭。
然后崔怀玉今天就这么水灵灵地来吃饭了。
薛卿仪顿时觉得天塌了。
她的一张脸惨白如纸,一双眼呆滞无神。
献春和竹秋见她一副丢了魂的样子,心疼得不行。
献春赶忙道:“小姐别伤心,老夫人并未怪你忘记说,崔丞相要在今天登门。”
竹秋紧接着安慰:“小姐也不要自责,那天你从丞相府回来发了热,把这件事忘了很正常,怪我和献春没有提醒你。”
薛卿仪回过神,轻轻叹了口气,“不怪你们,帮我更衣梳妆吧。”
她不喜欢被打个措手不及的感觉,尤其对方还是崔怀玉。
也不知道他跟祖母都说了些什么。
希望没有让她头疼的话。
去寿康居的路上,献春跟她说崔怀玉刚到的时候,祖母派杜嬷嬷来请她,见她还在睡,想着她这是治手累到了,便没有打扰。
薛卿仪苦笑,她倒宁愿被打扰。
踏进寿康居,薛卿仪远远地就看见崔怀玉人模人样地坐在椅子上,不知他说了些什么,逗得祖母直发笑。
随着她走近,崔怀玉的目光也落到了她身上。
男人深邃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但他微微上扬的嘴角示意他此刻心情还不错。
薛卿仪站定,福身,“昭昭有失远迎,还请崔相恕罪。”
“薛二小姐因为身体不舒服才姗姗来迟,又不是故意把本相晾在一边,何来恕罪一说?”
崔怀玉一副温文尔雅,善解人意的样子。
假模假样!
令人作呕!
薛卿仪在心里骂得起劲,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她再度折颈福身,“多谢崔相体谅。”
说罢,她走到谢氏身边,模样乖巧道:“方才祖母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竟笑得那么开心。
昭昭也想听一听,祖母跟昭昭说说好不好?”
谢氏拍拍身边的空位,示意她坐下,随后握住她的右手轻轻拍了拍说:“崔相刚才提到他在老家的时候被说媒,那媒人看他中了秀才,觉得大有前程,就把家中云英未嫁的亲戚都给带到了崔家。
按理说崔相模样生得好,又是个秀才,他们该抢着嫁才对,不料谁也没看上崔相,昭昭猜这是为何?”
薛卿仪思忖片刻,“莫不是嫌崔相家中太穷?”
仔细想来,和崔怀玉相处的三年,几乎没怎么听他提起过家里。
崔家是穷是富,她一点也不清楚。
不过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能供出一个状元郎,怎么着也是有点家底的。
她说穷,完全就是故意膈应崔怀玉。
不过崔怀玉并未受到影响,他神色未改,依旧是噙着淡淡的笑意。
“非也,非也。”谢氏语罢,笑着道:“因为崔相那天过敏起了红疹,整张脸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小红点。
那些慕名而来的人被吓了一大跳,纷纷谴责媒人胡乱介绍,随后一个个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且她们回去之后就跟媒人断了联系。
过后媒人吃了不知多少次闭门羹,才跟她们重修旧好。
这就叫因果报应,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薛卿仪对崔怀玉的事情并不感兴趣,不过她挺喜欢祖母的最后一句。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也不知道属于崔怀玉的报应什么时候才会来。
对了,祖母方才说崔怀玉过敏。
她和崔怀玉待了三年,没见他有什么忌口,也不知他是对什么过敏。
直接问的话,怕是会显得她别有用心。
那就等崔怀玉走了再问祖母吧。
不料这时候杜嬷嬷说:“崔相对蜂蜜过敏,午间的饭菜千万不能有蜂蜜。”
杜嬷嬷正在吩咐丫鬟准备中午的饭菜,神情格外严肃。
蜂蜜啊……
薛卿仪记住了。
光是想一想崔怀玉顶着满脸红疹的样子都觉得好笑,不敢想象要是真见着了,她得笑成什么样。
薛卿仪低下头抿了抿唇,拼命忍住想要上扬的嘴角。
饶是她再怎么努力假装平静,崔怀玉还是把她的窃喜看在了眼里。
崔怀玉摩挲着腕间的血檀手串,不紧不慢开口:“老太君拜托本相的事,本相一定尽快为老太君物色到合适的人选,好让薛二小姐嫁一个如意郎君。”
听见这话,薛卿仪顿时笑意全无。
她唰一下把头抬起,“祖母这是拜托了崔相何事?”
谢氏和蔼地看着她,“昭昭喜欢的人,祖母在盛京还没瞧见过合适的,于是就拜托了崔相,请他帮忙看看。”
薛卿仪如芒在背,不敢回头去看崔怀玉。
女人的僵硬,崔怀玉看得一清二楚。
他笑笑,“薛二小姐放心,你的要求,本相一定会找到一个都符合的人。”
肤色黑的,身材健硕的,对文墨一窍不通只知埋头苦干的。
他倒要看看,真来了这么个人,她会如何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