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活,不论。”
话音落下的瞬间,武三思身后那群如狼似虎的亲兵,便齐齐踏前一步。
最前方的几人,手中的横刀已经扬起,刀锋在烛火下闪动着嗜血的光。
“保护夫人和林少卿!”
李豹暴喝一声,没有半分迟疑,横刀立马,与手下亲卫组成一道人墙,死死护在李永安和林琛身前。刀刃相击的铿锵声,在小小的暖阁内骤然炸响,火星四溅。
“螳臂当车。”武三思看着眼前这一幕,脸上那狰狞的笑意更深了。他捂着胸口的伤,鲜血浸透了布料,正不断向外扩散。
他一步步逼近,踩着被摔碎的玉碗碎片,发出“咯吱”的声响。
“林琛,你很会算计。”他停在对峙的人墙前,视线穿过刀剑的缝隙,落在那个依旧靠在椅上的男人身上,“你算准了本王会为了姑母的性命,给你这碗血。”
“可你算错了一件事。”
“本王的血,不是白流的。本王受的辱,是要用你们所有人的命来还的!”
“武三思!”李永安上前一步,挡在林琛身侧,怒视着他,“你出尔反尔,卑鄙无耻!”
“卑鄙?”武三思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李夫人,你伙同外人,囚禁当朝公主,用你儿子的性命做要挟,逼迫她行那等屈辱之事。论卑鄙,本王可远不及你。”
他抬起手,指尖点向李永安,而后又转向林琛。
“你们以为,救了公主,就是大功一件?错了。你们只是让本王,找到了一个光明正大,将你们,连同你们背后的安国公府,林家,一并铲除的理由!”
“动手!”他猛地挥手,再不愿多说一句废话。
梁王府的亲兵得了命令,攻势瞬间凌厉起来。李豹等人虽然拼死抵抗,但对方人多势众,阵线被一步步压缩,很快便险象环生。
暖阁内的空间本就狭小,刀光剑影间,连桌椅都被劈得粉碎,木屑横飞。
李永安抽出腰间的软剑,护在林琛身前,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今夜之事,无论太平公主是死是活,他们都已陷入了死局。公主死了,他们是凶手;公主活了,他们便是囚禁皇室、大逆不道的罪人。
武三思,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们活着离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连串压抑的咳嗽。
“咳……咳咳……”
让混乱的场面,出现了一瞬间的停顿。
所有人的动作,都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武三思也皱起了眉,看向声音的源头。
林琛费力地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他看着武三思,怜悯而平静。
“王爷……这么急着……卸磨杀驴吗?”
“你觉得,公主殿下的病……真的好了吗?”
武三思的瞳孔缩了一下。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林琛又咳嗽了几声,缓了口气,才继续说道,“王爷的血,的确是最好的药引。它成功‘骗’过了母蛊,让它接纳了安安的气息,不再排斥,不再躁动。”
“但这,只是安抚,不是根除。”
林琛的视线,转向了一旁吓得瑟瑟发抖的孙神医。
“孙神医,以您的医术判断,盘踞在公主殿下血脉中数十年的蛊毒,是区区一碗血,就能彻底拔除的吗?”
孙神医一个哆嗦,差点跪在地上。
他看看杀气腾腾的武三思,又看看胸有成竹的林琛,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
武三思的视线也刀子般地刮了过来。
“说!”
孙神医腿一软,结结巴巴地回道:“回……回王爷的话……林少卿所言……不……不无道理。蛊毒之术,诡谲异常,尤其是这种传承血脉的陈年旧蛊,早已与宿主血肉相连,宛如一体。刚才那碗血,确实是……是稳住了公主殿下的心脉,平息了蛊虫的暴动。但要说根除……恐怕……恐怕还需后续的调理和施针之法,将余毒……缓缓逼出体外,否则……否则一旦再受刺激,复发之时,其势……将比之前更为凶猛百倍!”
梁王府亲兵们的刀,还举在半空,却不知是该劈下,还是该收回。
李豹等人压力骤减,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那个坐在椅子上,连站都站不稳,却三言两语就逆转了乾坤的男人。
武三思死死地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嘎吱”的脆响。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反复戏耍的猴子。
“林琛!”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那其中蕴含的杀意,比刚才还要浓烈百倍,“你敢耍我!”
“王爷言重了。”林琛扯动了一下嘴角,那笑容看起来虚弱又嘲讽,“救人如救火,事急从权。若不先稳住公主殿下的病情,我们现在,恐怕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更何况……”
他顿了顿,幽幽地补上了一句。
“这味药引,虽然暂时安抚了母蛊,却也让它,与安安的子蛊,建立了更深的联系。”
“如今,他们才真正称得上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王爷现在杀了我,杀了李夫人,公主殿下体内的母蛊,会立刻感应到子蛊宿主的消亡。到时候,没有了子蛊的牵制,它会做什么……我想,不用我多说了吧?”
“你!”
从头到尾,这就是一个环环相扣的连环计。
他们不是在求他,而是在逼他。逼他用自己的血,将太平公主的命,和那个叫安安的孩子的命,彻底捆绑在一起!
现在,他不但不能杀李永安和林琛,甚至还要派人去保护那个孩子!
因为那个孩子的命,就等于太平公主的命!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武三思口中喷出。
他本就因取心头血而元气大伤,此刻急怒攻心,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向后踉跄了两步。
“殿下!”亲兵将领大惊失色,连忙扶住他。
武三思推开他,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迹,那双阴鸷的眼睛里,翻涌着滔天的恨意和不甘。
“说吧。”
“你到底想怎么样?”
“王爷是聪明人。”
他缓缓地撑着椅子的扶手,试图站起来。
李永安立刻上前,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林琛靠在她的身上,目光扫过这片狼藉的暖阁,最后,重新落回武三思的脸上。
“想要彻底根除蛊毒,为公主殿下,也为王爷您,永绝后患。”
“此地,不宜。”
武三思眉头紧锁。
只听林琛用那不紧不慢,却让武三思心头发寒的语调,继续说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们需要去一个地方,一个母蛊最熟悉,最安心,因而也最没有防备的地方。”
“请王爷,即刻备马。”
“我们,去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