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靖让张叔表进关,张叔表很识趣地不敢和赵靖并肩而走,而是慢了半个身位,以示尊敬。
到了堂上,赵靖让张叔表上座,张叔表坚决不肯,最后还是赵靖上座,张叔表次之,其余人依次坐下。
坐定之后,赵靖开门见山道:“不知张通判此来何意?”
张叔表站起身,笑着从怀里掏出两份公文道:“下官是奉了冯知府的命,来封赏赵大人和诸位将士。”
众人一听都笑了,冯凭玉的情形他们多少知道一点,知府衙门自顾不暇,还能拿出什么像样的赏赐。
张叔表面对众人的嘲笑也不变色,脸上始终挂着礼貌的微笑。
等刘狗儿、刘争等人笑了一阵歇下来,张叔表才继续道:“大人,请容下官为大人朗读公文。”
见赵靖点头同意,张叔表站在中央,高举着公文朗声读道:“国家设官分职,重在守土安民。值此多事之秋,尤赖忠勇干才,绥靖地方,扞卫疆圉。”
“查署理吉和县知县、流西卫所千户赵靖,忠勤体国,智勇兼资。前因地方不靖,戎丰窥伺,该员洞察机先,亲率部曲,运筹帷幄,身先士卒,于近日一举克复鸡鸣关天险,荡平谷梁八寨匪患。此役,歼顽寇于关下,慑敌胆于边陲,保境安民,功绩卓着。非特一县之福,实乃全府屏藩。”
“该员之忠勇,朝廷素知,本府亦深为嘉许。为酬其勋劳,更期其永固地方,兹特奏明上宪予以优渥封赏,并加重任:擢升赵靖着即实授临水县兼吉和县知县,仍兼流西卫所千户事,食正七品俸,掌两县民政、刑名、钱谷,兼理本卫所军务。”
“特委赵靖兼理鸡鸣关及谷梁八寨等处军民事。凡关隘防务、屯戍调遣、地方抚绥、赋税征榷、词讼听断等一应事务,均由其总揽节制,便宜行事。”
“准予赵靖于鸡鸣关设立分巡道,刊刻关防,以便就近处置该地区紧急军务、民事。其属员,可由该员于本县及卫所得力人员中遴选保举,报府备案。随征有功将士,着赵靖核实具册,报府请赏。”
“兹先拨付钱粮两百石,以为犒军之资,以示朝廷体恤。赏赵靖上等绸缎二十匹,银三百两,以旌其功。望其感念皇恩浩荡,益加奋勉。”
张叔表念完,双手捧着公文和另外一封信,笑道:“赵大人,这里还有冯知府的一封信,请大人亲自过目。”
赵靖忙下来接过,老实说,他完全没有想到,冯凭玉会给他来这么一份大礼。
他拆开信,只见上面写着:
伏望
赵靖膺此重任,务须仰体朝廷倚畀之深、本府期许之切,当恪尽职守,整饬武备,抚辑流亡,怀柔远迩,使鸡鸣关固若金汤,谷梁八寨民安物阜,永为朝廷西南之保障。
其余地方文武官员、过往差遣,亦宜以礼相待,共维大局,不得稍有懈怠倨傲,致负圣恩与本府推心之托。
见赵靖脸上露出微笑,张叔表拱手作祝,笑道:“恭喜赵大人了。”
赵靖把公文和信都收起来,并不行大礼感谢,只是笑着说道:“皇恩浩荡!朝廷明鉴!冯大人提携之恩,赵靖没齿难忘!”
“张大人辛苦!此命一下,赵靖与鸡鸣关、谷梁八寨万千军民,终得正名!自此当勠力王事,守土安民,以报天恩!”
他虽实占了这些地方,到底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如今有了冯凭玉的这份公文,便没有这个后顾之忧了。
刘狗儿、刘争等人皆是满脸笑意,一齐起身恭喜赵靖,同时也对那张叔表越发和气了。
刘狗儿笑得脸都要开花了,对张叔表道:“你这人文绉绉的,看着不好,可实际上却是个大好人啊。朝廷要都是你这样的官,这天下早就太平了。”
张叔表虽不认识刘狗儿,但从座次和他对赵靖的态度上,也能猜出这是赵靖的心腹,因此对他的打趣不敢有丝毫不快,反笑着说道:“这位将军过誉了,朝廷里多的是为国为民的好官,下官不值一提。”
众人闹了一阵,赵靖拉着张叔表,很是亲近地问道:“除了这份公文和冯知府的亲笔信,冯知府还有没有其他的交代?”
张叔表知道赵靖是聪明人,笑道:“倒是有一桩小事,冯大人让下官转告大人。”
赵靖神情一凛,道:“张大人请说。”
张叔表看看左右,小声道:“请大人屏退左右,下官才好开口。”
刘狗儿听了脸一沉,叫道:“才说你是个好官,不想这么快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赵靖看了一眼刘狗儿,低声命令道:“众兄弟先出去。”
刘争拉住刘狗儿,向赵靖行礼道:“大哥,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王器和刘七娃对赵靖拱了拱手,也转身向外走。
因张叔表一看就是个文官,众人也不担心他暗算赵靖。
待所有人都出去了,赵靖示意张叔表坐下,道:“张大人请说吧。”
张叔表不敢坐,回道:“下官还是站着说吧。赵大人上次打跑了朱千户,那是都指挥佥事廖如海大人的心腹,现在他在城里四处散播大人的谣言,我想大人也有所耳闻吧?”
赵靖轻蔑笑道:“是说我吃人肉喝人血?哼,看来不该留他一命。”
张叔表忙道:“这朱千户固然该死,只是到底损了大人的名声。廖大人对大人束手无策,便把这一腔怒火都撒在了冯大人身上。冯大人的处境大人你也知道,实在受不起。”
说到这里他一个通判跪在赵靖这个知县脚下,哀求道:“求大人看在冯大人数次提拔大人的份上,好歹替冯大人解了这个围。”
赵靖心想原来冯凭玉给自己送这么一份礼,是被廖如海逼的。
他忙扶起张叔表,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状:“前番与朱千户实乃误会。朱大人奉令接管关防,本是职责所在,然彼时戎丰残寇未清,关外流民汹汹,若仓促交接,恐生大变!”
“赵某身负守土之责,本为社稷安危计,岂料言语失和,竟至冲突……此皆赵某御下不严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