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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蛮,没事了,别怕。”裴墨染安抚的说,“日后不要意气用事,若是王妃伤了你怎么办?”

方才眼看着婉宁的巴掌落下,他的心狠狠抽了下。

若是蛮蛮真挨了打,他会心疼的。

“妾身都要被扇脸了,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吗?是了,毕竟妾身只是您跟王妃吵架时的消遣。”云清婳自嘲地笑了声,她仪态端庄的福身告退。

裴墨染暴躁地一拳砸上假山,假山掉下来不少渣滓。

他知道,蛮蛮在怪他没有处置赵婉宁。

……

云清婳泫然欲泣地回了玄音阁。

寝殿大门阖上的瞬间,她委屈的神色一变,扬起了轻蔑的嘲意。

“赵婉宁个蠢东西,果然一激将就上钩了!她今日若是敢动您一根指头,奴婢定饶不了她。”飞霜的鼻中发出冷哼。

云清婳讳莫如深,她指了下纱橱,“命人将蜀锦送去清心阁。”

这身蜀锦如今就是烫手山芋,若是收下了,裴墨染反而会觉得她得了便宜,赵婉宁受了亏欠。

所以赵婉宁的歇斯底里是合理的。

“是。”飞霜尽管不愿,但还是照办,“赵婉宁真是上不了台面,居然把婢女改名叫青花,故意膈应您。”

云清婳依靠在贵妃榻上,单手撑着侧脸,食指悠闲的轻点鬓角,“无能狂怒罢了,不排遣一番,她岂不是要被我气疯了?”

飞霜嗤笑起来,“是啊!她也就这点本事了。”

云清婳阖上眼,静静回想着祭祀大典上的剧情。

明日会有一出惊心动魄的大戏。

裴墨染会当众受辱,被皇上冷落,姐姐花了足足一年时间才查出真相,还了裴墨染清白。

那时,裴云澈已经当上了太子。

裴墨染为了夺嫡,又要跟裴云澈斗法……

既然事先知道了剧情,她绝不会让裴墨染失势,白白蹉跎一年。

相反,她要加快裴墨染入住东宫的进程,毕竟他是她复仇的刀子!

……

书房。

裴墨染跟诸葛贤讨论了一下午谋求官职的事。

最终,他们把目标落在了北镇抚司上。

睿王为人奸诈却儒弱,掌管北镇抚司三年,可重案要案一个都查不出来,政绩平平。

他是最好被撬动的人。

黄昏将近,日暮西垂,裴墨染留诸葛贤用膳。

诸葛贤矍铄的双眼恍若洞悉一切,他拱手,“王爷今日心绪不佳?”

“什么事都瞒不过先生的眼睛。”

他叹息一声,将今日花园中的事说了出来。

“云妃真是恃宠而骄,本王已经护着她了,她还想如何?”裴墨染恼火不已。

诸葛贤捋着花白的胡子,不禁摇头,“老夫拙见,妇人口舌之争,不足以费心。可各打五十大板,实则在助纣为虐啊。”

“云侧妃忤逆王爷固然德行有失,可在此之前,云侧妃的言行举止挑不出错处!”

裴墨染很不满他帮着云清婳说话,心乱如麻,“本来可以息事宁人,可她却针锋相对,先生不觉得云妃火气大了些?”

“真的可以息事宁人吗?今日若是王爷不在,云妃必会挨巴掌,到时候满京都会唾弃肃王府苛待人,到那时拖累的就是王爷了。”诸葛贤后怕地长叹一声。

他被一噎。

婉宁的性子,他是知道的。

她手段狠辣,冲动易怒,不计后果。

她想打蛮蛮巴掌,就一定会打!

诸葛贤又慢条斯理道:“云侧妃是相府嫡女,从小到大是按照当家主母来教养的,主母的性子必不会软弱。云侧妃此次发怒,倒是在情理之中。”

说着,他深深鞠了一躬便告退了。

裴墨染甩袖,“这老东西,不就是蛮蛮帮忙治好了腿?就净帮她说话。”

贴身太监见缝插针道:“王爷,时候不早了,该用膳了。”

“就在花厅用。”他哪里都不想去。

裴墨染瞥见他的唇瓣翕动,冷嘁一声,傲然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贴身太监干笑了两声,躬身道:“王爷,奴才养过乖猫跟恶猫,可没时间照顾,送走了一只,您猜奴才留下了哪一只?”

“乖猫?”裴墨染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

贴身太监摇摇头,“奴才怕恶猫亮爪伤人,被亲友嫌弃虐待,只好忍痛送走了乖猫。”

裴墨染心头咯噔一响,瞬间有种通透感。

蛮蛮便是太乖了,以至于,她为了自保,只是亮了一次爪,便被他训斥无礼。

而真正作恶的人,却没什么事。

“滚下去领赏。”他的脸上翻涌着复杂的神色。

“多谢王爷。”贴身太监美滋滋地跪下谢恩。

裴墨染心中有愧,可实在拉不下脸面去玄音阁服软。

毕竟今日蛮蛮在花园当众冲他发脾气、顶撞,他堂堂肃王,怎能被女人训斥?

……

第二天清晨。

云清婳经过御花园时,恰好在抄手游廊遇见裴墨染。

裴墨染侧身对她,二人像是恰好撞见。

飞霜极力控制着抽搐的嘴角。

这偶遇,确定不是处心积虑得来的?

“见过王爷。”云清婳似笑非笑的福礼,仪态端庄。

她穿着鹅黄色的妆花绸缎裙,配了水月色锦绣袖衫,梳着堕马髻,发间插着银色满钿跟一支金钗。

云清婳描了眉眼,黛眉柔似雾,双颊扫了淡淡的桃色胭脂,妖颜若玉。从前她婉约素雅似一株睡莲,可今日美艳得不可方物,更像是一朵艳色菡萏。

裴墨染眼眸一挪,看到她明艳的小脸时,心脏骤然一缩,随后便是剧烈的跳动。

他还是第一次见她上妆,只窥见她素面朝天便已是人间绝色,却没成想那只是她敷衍的模样。

“走吧。”裴墨染试探性的抓住她的手,“为何没穿昨日送你的蜀锦?满京只有一匹了。”

云清婳僵硬的被他牵着,不语,“……”

“今日没戴梳篦?本王发现近来满街女子发间都有梳篦。”裴墨染没话找话说。

这还是无意间从婢女闲聊时听到的,据说京城所有女子都会模仿蛮蛮的衣着打扮。

“嗯……”云清婳随口应声。

裴墨染有些窝火,哄也哄了,但她不肯下台阶,他也懒得讨好。

一路无话,二人到了垂花门。

赵婉宁穿着浅紫色的蜀锦罗裙站在马车边,已然等候多时。

“王爷……”她看到二人紧握的手,眼神倏地冰冷。

裴墨染看到赵婉宁身上的衣裙,不由得蹙眉。

原来蛮蛮把蜀锦送给婉宁了。

她又受委屈了。

裴墨染的心莫名不好受,他抓紧了云清婳的手。

“王妃跟王爷同乘一车便好,妾身不敢僭越。”她将手抽出来,头也不回地转身。

赵婉宁装模作样地开口挽留,“云妹妹,可是我昨日吓到你了?都是我不好,你千万不要怪罪。”

“妾身不敢。”云清婳说着,上了马车。

裴墨染对赵婉宁的表现感到欣慰,可想到云清婳不由得心塞。

他满脑子都是她隐忍、失望的脸。

上了马车,赵婉宁挽着他的胳膊,她娇声道:“王爷,云妹妹身子弱,恐怕受不了跪拜之礼,其实臣妾一人是能应付的。”

裴墨染不动声色地推开她的手,略带不耐道:“人情世故,你应付得来吗?”

“……”赵婉宁哑口无言。

她面皮烧红,心里委屈。

从前,裴墨染都不会嫌弃她的。

……

皇宫。

祭祀大典伊始了。

皇家礼乐声势浩大。

皇上、皇后率领后宫、全臣在殿外跪拜神像,祈求风调雨顺,天下太平。

这一跪,便是一炷香的功夫。

紧接着,便是皇子们进入神殿,依次跪在蒲团上,上香祈福。

“愿大昭风调雨顺,国运昌隆。”大皇子早夭,首先跪在蒲团上祈福的是二皇子。

然后便是裴云澈,他接过香虔诚拜了三拜,恭恭敬敬地叩首,“愿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皇上坐在尊位上,捋着胡子,眼神中的慈爱快要溢出来。

这是明晃晃的偏爱,任谁人都看得出来。

皇后见状,嘴角勾起一抹骄傲的弧度。

而虞贵妃冷哼,眼底全是奚落跟阴狠。

接下来便是裴墨染,他恭敬跪在蒲团上叩首,一字一顿的说:“日月山河永在,大昭江山永在。”

“四皇兄真是雄心壮志啊。”睿王阴恻恻的声音从身后飘来。

紧接着,神殿中猝然传出一声尖叫。

啊——

“血!”

“神像的眼睛流血了!”

“有灾星克神!”

神桌上的巨大神像双眸泣血。

臣子、后妃都恐慌的看着裴墨染。

裴墨染的身子僵硬了一瞬间,他面色冷沉,平淡得压下一切情绪,让人看不出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