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的龙凤红烛化作红泥时,晨光已微明。
若筠置身一处山谷,周遭云雾缭绕、青山俊俏,起初她以为这是昙花谷,可寻遍四周也没有找到一条熟悉的路。
低头、抬手,若筠忽然发现自己竟然穿着一身隆重的喜服,头上的凤冠压的脖子都酸了,
“这是哪儿?我在干什么?为什么穿成这样?”
若筠疑惑不解,忍不住自言自语。身处陌生之地,又不知所以的感觉很不好,若筠心里有些着急,左右四顾却不见一人。
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忽见前方山路一个灰衣人在往山上走,头戴斗笠步履稳健,若筠心涌欢喜向那人追去,
“请问,这是什么地方?”前面的人走的并不快,可不知为何,自己却无论如何也追不上,那人对自己大声的呼唤也充耳不闻!
若筠失望的停下脚步,无所适从、倍感失落!
忽然,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你怎么还在这里?快回家吧!”
若筠寻声望去,从山上走下来的却是元远,一身白衣飘逸出尘,周身似被一层淡淡的微光环绕着,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看着自己,
“你是迷路了吗?别怕,我带你回家!”说着向她伸出一只手,目光温柔又亲切。
若筠紧张的心情豁然开朗,目光在元远的脸上仔细打量,感觉是元远,又不像元远。她把手放到他手上,温暖、踏实的触感,正是她的远哥哥。
二人正欲下山,忽然一片浓雾扑面而来,若筠感觉身后一股力量将她一推,身子不由自主向前一扑,向下栽去……
身子一震,若筠睁开了眼睛!
睁眼间,满眼大红喜帐跃然眼底,
“你醒了!”若筠本是侧身而卧,睁开眼便迎上枕边元远深情的目光,自己正与他面对面。
元远的目光有点不可置信,看着若筠,确认她墨玉般明亮的眸子里映出的是自己的脸,元远如释重负,
“若筠,我刚才真怕自己还是在做梦。”
“……”若筠没开口,她也感觉自己在做梦。
看到元远与自己一枕之距的英俊的脸,刚才梦中的所有,瞬间如烟飘散,昨日大婚的桩桩事宜、所有细节,如张张画面迅速占满了若筠的脑海,直到与元远洞房花烛……
想起昨夜落下的一抹初红,若筠的脸顿时又飞上两抹红云。她想翻个身让自己躲开元远的目光,可刚躺平还没来得及转过去,便被元远落在腰间的大手按住了身子,接着他翻身而上低头就捉住了她的唇。这一次元远没有征求若筠的意见,索求主动又霸道,不一下便撩动的若筠也无法自拔。
此时的元远,没有了昨晚的小心翼翼,把自己更加慷慨的送给她,直到若筠盛情难却,在他耳边轻唤着“远哥哥”告了饶!
成婚第三日,元远陪着若筠归宁回侯府,杨若琨看到元远时,兄弟俩之间单凭眼神的交流,杨若琨便已明了,
“你小子,甜的都掉蜜缸里了吧!”
“不敢不敢,比起你都当爹了,我还需要快点儿努力!”
魏葳蕤拉着若筠到自己的卧房里,轻声询问一些两人的小细节,若筠被嫂嫂问的羞了个大红脸,除了轻轻点头、摇头,什么都说不出来。魏葳蕤了然于心,笑着嘱咐她,
“他们大男人,又是武将,切记不要为了怕他失望强撑自己。日子还长,要细水长流!”
“嗯,谢谢嫂嫂提点,若筠明白!”
傍晚日落前,若筠同元远回了楚王府。
府内刘总管有事回禀元远便先去了书房,若筠由芷茹和芷舒伴着回了内院。
芷茹和芷舒一个伺候小姐换下归宁的礼服,一个去倒茶。若筠见芷茹取出来的又是一身大红宽袖长袍,不禁皱起眉头,
“芷茹,换个颜色清爽些的,我不习惯这么鲜艳的,三天了,可以了。”
“小姐,今天才第三天,六、九日的新婚都还没过呢,这大婚的喜气一辈子就一回,这还有十几套新婚喜服没上身呢,好歹也让这身沾沾您的喜气吧。”
若筠看着芷茹托在手里的大红衣裙纠结着,想调节一下自己的抵触情绪。芷舒这时也过来劝若筠,
“小姐,马上就到晚膳时候了,再怎么也就一两个时辰就该睡了,最少过了今天,您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若筠接过芷舒手里的茶,边喝茶边下决心,
“好了,我知道这是一生一次的喜气,可是这几天满眼到处都是这么鲜艳的红,看得我眼睛都累的难受。现在都回家了,又不见外人了,别让我再端着了好吗。”
若筠喝了茶,也有了主意,
“芷茹,那套鹅黄色的常服,颜色总不算太素吧!”
“小姐,……”芷茹还想说什么,门被推开,元远从外面走进来。若筠此时还只穿着里衣,芷茹和芷舒顿时慌乱的跑到小姐身前挡住了若筠的身子。
突然出现的元远把若筠惊的脸色瞬间红透,元远推门晃眼间也看到香肩半露的若筠,随即被挡在若筠身前的芷茹和芷舒整的也尴尬了,忙原路退了出去。
见殿下出去又关上了门,芷茹和芷舒忙劝着若筠快把已经准备好的那套大红长袍襦裙穿上,若筠摇头坚持自己的选择,芷茹无奈,只好随了小姐的意,忙着找出若筠要的鹅黄色常服给小姐穿戴好!
待芷茹和芷舒打开门请元远进屋时,门外长庆和长喜站在殿下身边,看着刚才一进一出、低头满脸尴尬的殿下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刚才王妃的屋子里是个什么情况!
“若筠,我刚才不是故意的,只是不知道你正在更衣!”元远进了门便对若筠解释刚才的误会,抬眼一看,若筠一身鹅黄色常服站在自己面前,比起之前若筠常穿的青色、月白、湖水绿,又是另一番感觉,竟忘了正在说的话,
“若筠,你……你今天真好看!”
“什么?”若筠被他忽然冒出来的赞美也整不会了,
“刚才若筠衣冠不整失礼了,殿下勿怪!”
“若筠,咱们已经成亲了不是吗?”元远几步走到若筠身边,拉起她的手握住了,看着她的眼睛道: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都要慢慢适应,好不好?”
“嗯……”若筠应着,忽然似乎领会了元远话语背后的意思,不禁想到这两天二人的相处,羞得红了脸,忙低下头避开他有些灼热的眼光。
怎知她的这个表情,反越发激起了新婚的元远心底的热情,元远喉头轻动,感觉体内一股难言的躁动又在翻涌,冲击着他头脑的理智,
“天还没黑呢!“理智在提醒他,元远深吸一口气,对若筠道:
“若筠,晚膳就你我二人,咱们喝点儿酒吧!”
传了晚膳,没有留芷茹和芷舒在一旁伺候,只元远和若筠两人落了座,元远拿起酒壶斟满两人面前的酒杯,这是二人第一次一起喝酒。
若筠也不忸怩,随着元远端起酒杯,二人虚敬一下,一饮而尽。元远夹菜给若筠,
“今天这些菜都是府里苏嬷嬷最拿手的,若筠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若筠认真的品尝了每一道菜,轻轻点头称赞,
“好吃!每个都好吃!”见她喜欢,元远也笑了,拿起酒壶又给二人添酒,
“苏嬷嬷拿手的,也是殿下的最爱吧?”
若筠又吃了几口,边看着元远倒酒边问,
“这个,没错!若筠,你是怎么知道的?”元远没想到若筠一下子就把苏嬷嬷的手艺跟自己的口味联系起来了,
“殿下之前说过,苏嬷嬷照顾您多年,最是上心您的衣食起居。自然是殿下喜欢什么,苏嬷嬷就擅长什么!”
“若筠,仅凭这些你就知道了,真聪明!”元远顿悟,不禁笑起来,感觉自己一直有点儿紧绷着的身体瞬间轻松不少。
第二杯酒入了喉,若筠摆弄着手上的酒杯,似有所思,
“怎么了?若筠,这酒你喝不惯?”
“不是,只是觉得跟第一杯味道不太一样。我没怎么喝过酒,只喝过母亲酿的桂花酒,在山上时师父也只许我喝川蜀的米酒。”
“这个是葡萄酒!是用新鲜的葡萄榨汁酿造的果酒,清甜甘冽,初尝可能会觉得有点儿苦,越喝越甜!”
“嗯,那就是了,我喜欢!尤其是酒盛在这琉璃月光杯里,晶莹剔透的,很美!”
见若筠喜欢,元远很高兴,又给若筠和自己添了杯。
几杯酒过后,若筠面上泛起两片红霞,目光朦胧,在元远眼中反更添了一丝妩媚。
“若筠,你喝了酒就像变了个人。”此时的若筠表情比平时更加生动。
“我就是我,变不成别人。反倒是远哥哥,你的变化是有点儿大!”若筠看他的眼神都比以往更加大胆了。
“哦?若筠,我变化大吗?是变的好了?还是变得不好?”元远有些担心的问,
“如果你不喜欢,我改。”
“没有好与不好啊,远哥哥想多了。”若筠眼神渐深,带着些许认真思考的样子看着他,
“若筠没有不喜欢,只是……”说到这里,若筠忽然眼神微转,脸上现出一抹娇羞,
“远哥哥,的确变得有点儿……有点儿坏!”
元远感觉今天真的不该建议喝酒,可他马上又觉得自己想的不对,
“如果没有喝酒,怎么可能看到这个样子的若筠,太可爱了,真的像换了一个人!”
元远伸手扶住若筠有些摇晃的身子,若筠扭头看向他,目光微闪,双手捧住他的脸轻轻的啄了一下他的唇,之后勾唇微笑着看他,
“远哥哥,若筠也变了吗?”
“若筠,你也变了,变得更好、更可爱,哪样的你,我都喜欢!”
若筠歪头看着他,元远感觉她的目光中竟透出丝丝魅惑,向个勾人心魄的小狐狸,元远心潮翻涌一把抱起她,转身进到内室,把她轻轻放到床上,若筠双臂搂着他的脖颈不撒手,元远一边低头温柔的吻住她,一边摸索着替若筠解开腰间系着衣裙的丝绦……随着罗帐落下,二人身上的衣袍一件件滑落到地上,直到那尚有余温的小小的藕荷色肚兜落在元远绦红色的蟒袍上,罗帐内的温度已炙热如火。
再次醒来时,若筠从身后紧紧搂着自己的元远的手臂间,感觉到了二人毫无间隙的亲密。
昨夜若筠能记起的,只有一些如碎片的零星片段。从元远饶有意味看着自己的表情里,若筠便知道昨夜的自己,已经不是用娇羞可以遮掩的情绪了!
“我……昨晚喝醉了,是不是出丑了?”元远以手指从她鬓边拢过那如丝的乌发,用一个意味深长、且长到足以让她告饶的深吻,当做给她的回答。
……
新婚不足一月,楚王此时已有封地职责不宜久留洛城,虽已入年根侯府上下希望若筠能留在洛城过年关,但将门之家更懂家国之责,也只能忍痛割爱送已成楚王妃的爱女杨若筠随楚王元远动身去义阳!
楚王殿下新婚携王妃回封地,一行仆婢几十人,十里红妆亦是十几驾马车,外加军营护卫三千骑,浩浩荡荡,想低调也难!元远和若筠二人一路上或坐车或骑马,路过南阳入别院小住数日,最后终于回到了封地义阳的楚王府。
义阳的楚王府,迎来了女主人,伴随着新春的暖风,也愈加有了更加生动的气象。有了王妃的楚王府,到处都留下了相依相偎的甜蜜身影,那是二人最幸福的时光。
怎奈新婚未满半年,楚王府安静祥和的小日子还未满百日,南境又遭挑战!
只汉水一江之隔的北元穰城与南萧襄阳,因两城互市对各自百姓抽取税银区别对待的矛盾,从开始的小冲突最终演变成两城兵将互动刀戈,最后不得不由南北驻兵出征一决胜负!
自古争斗从来是胜利者说了算,既然开始了,要打就要打出个子丑寅卯才能坐下来好好说话!
元远出征转眼已快三个月,临行前若筠要求他必要让传信兵同时抄送战报到楚王府,元远无有不从!虽战报频频都是捷报,可看着伤情报告却是惨烈不堪,双方损伤半斤八两都没什么便宜可沾!
每次送战报的军士到楚王府,若筠都必要亲自问上几句,今天的军士呈上战报,若筠边打开看着,边随口问道:
“楚王殿下一切都好吗?”
之前军士都会毫不犹豫的马上回说,
“殿下让问候王妃,殿下一切安好,请王妃放心。”
可今日,军士回话却是不太一样,
“殿下,嗯,殿下说他一切安好,请王妃不必担心!”
若筠感到一丝异样的味道,抬头看来人,见他眼神飘忽,脸虽因常年户外练兵晒的有些黑却也掩不住透出来的脸红,
“殿下受的伤严重吗?”若筠看着那人的眼睛问道,
“啊?那个,殿下没事!哦……殿下说他没受伤……”
一旁的芷茹和芷舒疑惑的看着那人,又看看小姐,
“殿下受伤了?”芷茹想。
“小姐怎么知道殿下受了伤?”芷舒想。
“说实话,殿下伤在哪里?怎么受的伤?严不严重?”若筠腾得站起身,严肃的表情看着送战报的军士,
“你是来送战报的,还是来谎报军情的!”
军士被王妃的质问惊住了,慌忙躬身施礼告罪,
“王妃恕罪,是殿下不让告知王妃。三天前,殿下带队诱敌时,被流箭射中了左肩,不过军医已经处理好伤口。只是殿下一直在发热,军医说,可能是天热,伤口有些发炎……”
当听说元远中了箭,身体还在发热,若筠的眼神便已飘移走了,她拿着战报的手因用力指甲也发了白。
元远受了伤,可战报和元远的信里却只字未提,若筠心知肚明,
“这是他怕我担心故意隐瞒,看来战报再勤也不能全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