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嬷嬷和紫薇留了一命,可也被一顿板子收拾的皮开肉绽。吴嬷嬷年纪大,更是半条命从鬼门关绕了一圈,才留了一口气回了魂。
要说吴嬷嬷,本也算是个苦命人。她本是尚书夫人当年的陪嫁大丫头之一,入尚书府日久由裴夫人做主许配了府里的一个账房管事崔勇。怎知那个崔勇早有一个老家的表妹入了心,虽顾念在尚书府的差事不好意思违了夫人之意与当年的吴嬷嬷成了亲,可说来也巧,成亲后不久,表妹家便因遭了灾举家来洛城投奔他。
崔勇因着是裴夫人做主娶的年轻时候的吴嬷嬷,只能偷偷在外面置了一个小院子,把表妹安置在那里做了自己的外室。表妹家的其他人,崔勇则陆续托府里的关系,安排在尚书府和各庄院里谋了差事。
待吴嬷嬷得知崔勇还养了个表妹做外室时,那边已经是第二个孩子都生下来了!吴嬷嬷一气之下扔下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儿子,哭着到裴夫人面前请她给做主,可此时的裴夫人正怀着身孕即将临盆哪里有精力管她这些,只能看在她是自己陪嫁丫头的情份上,一边劝她想开些,一边安慰她找机会再让裴尚书收拾那个崔勇……
可吴嬷嬷这么一闹,她的儿子因没有亲娘照料,不久就生病死了,崔勇一见,更是没了顾忌,索性在裴尚书责问情由时,以七出之罪在裴尚书面前哭诉,终于得了应允,一纸休书了结了与吴嬷嬷的关系。
正好裴夫人的二女儿裴诗瑶出生,裴夫人便让吴嬷嬷做了女儿的乳娘,自此她便常年留在了尚书府内宅,守在裴诗瑶身边。
都说人生无常,遇事成长。这吴嬷嬷经此一事,非但没有反思己过,却从崔勇对自己的无情无义心生怨念,思来想去总结的得失便是,
“我被狗男女背叛,还落了个被休的下场,凭什么他们能恩恩爱爱、长相厮守!我过不好,谁也不应该过上好日子!”
从此,吴嬷嬷的心底便有一个念头生了根:
看不得有人夫妻恩爱,长久相伴!
原本在裴尚书府仗着是尚书夫人房里的大侍女,后又当了二小姐的乳娘,在尚书府的差事也顺当,一直风风光光。可自从陪二小姐出嫁入了楚王府,日子越来越不顺!
如今,吴嬷嬷遭受了此生又一次重创,被打的遍体鳞伤不算,在尚书府一辈子的体面也荡然无存了。
裴诗瑶原还指望回了娘家可以缓解一下多日来紧张的神经,可怎知还没来得及跟母亲撒个娇,便被父亲一顿收拾。板子打在奴才身上,可那责备却全是冲着自己的呀!
过了那天的盛怒,裴广全事后又仔细询问了裴诗瑶从杨若筠有孕后,以吴嬷嬷的手段所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把前前后后了解了个清清楚楚。可分析事态、权衡利弊,终是找不到一丝合情合理的理由能让女儿摆脱嫌疑,除非楚王殿下是傻子,或者楚王殿下对他女儿的宠爱胜过对那个杨若筠!
可如今疯癫的翠薇制造的麻烦就像“明摆在秃子头上的虱子”,不言自明,就算此事楚王殿下没有将其与杨若筠去年腊月遇刺挂钩,可那个被楚王殿下收了房的小妾的事情出自她手,里面潜伏的对楚王殿下的声望、对楚王妃孕中胎儿的恶意,却怎么也不可能把女儿与那事的关系摘干净。
裴诗瑶母亲尚书夫人自从得知了此事,最担心的还是女儿今后在楚王府的处境,向裴广全要办法,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子弥补,需保得女儿的安全和地位才好!
裴广全对夫人和女儿给自己找的麻烦又气又怒,对裴诗瑶事到临头的逃避与推脱,更是态度坚决的不肯为她兜底!
当初裴诗瑶为了要嫁给楚王,天天寻死觅活的不达目的不罢休,可当初他本意是要让裴诗瑶与兵部尚书朱庆宗家嫡三公子朱承厚联姻,那样于自己在朝中的价值虽看似不如楚王殿下更光鲜,可实用价值确更大!
最后若不是夫人背着自己进宫找深得圣宠的淑妃女儿想办法,裴瑾瑶千方百计诱导陛下怀念从前与安南王的兄弟情谊,才终于达成了中秋夜陛下将安南王留宿皇宫……他见米已下锅,才不得不配合夫人和两个女儿的计划,入宫请旨为楚王和女儿赐婚,又制造了“坊间美谈”为那件事推波助澜!
如今不仅因当初硬塞女儿入楚王府毁了征西侯杨易之独女与楚王殿下一夫一妻的好日子,他与杨易之即谈不上有了通家之谊,更是平白在朝中树了一个暗敌,以杨侯府在朝中的影响,那暗敌又岂止是一个?
裴诗瑶感觉自己难以得到楚王的心,现在又暴露了曾经见不得光的事无法自圆其说,父亲母亲也无良策助自己扭转颓势,裴诗瑶便连回楚王府的勇气都没了!
可当裴诗瑶提出以母亲身体不适需要自己照顾长留尚书府的想法时,立时便遭到了裴广全的严辞拒绝。
“路是你自己选的,无论好与坏,你都得给我撑下去!好好的夫人不做,非要去给楚王当个妾,你给我记住了,如今你生是楚王府的人,死也只能是楚王府的鬼!当初为了让陛下给你赐婚,搭上了你爹和你姐姐的脸,如今你自己闯下大祸,又想躲在娘家,算怎么回事!
得不到殿下的心,是你自己没本事,当初你为嫁给楚王要死要活时,不是说有把握得到殿下的心吗?如今,废了那么多精神,你爹又冒险帮你登妃,哪一次机会你是拿住了?”
“可那次杨若筠出巡,女儿给爹爹提供的路线和时间那么精准,没成功难道是女儿的责任?”
“在楚王地界上,刺杀楚王的王妃,你可知你爹是担着多大的风险?你爹我管的是吏部,不是兵部!
再说了,即便我手上有兵,难道你还想让你爹用朝廷的兵将去干这种事?还是要你爹像南萧一样用几万人过去帮你刺杀楚王的王妃?”
“老爷,事已至此,你还说这些气话又有什么用?”
尚书夫人也明白,从大局上说夫君没错,可女儿又不能不管,只能硬着头皮要求夫君勉为其难,
“老爷,怎么说女儿虽是楚王殿下的人,可也还是咱们的女儿呀,她若有个好歹,难道楚王和陛下会不迁怒咱们?
归根结底,女儿在楚王府平平安安,才能保证咱们与楚王殿下之间的关系。”
“我没有好办法,只能让诗瑶以后在楚王府谨言慎行、安分守己,才是正道。
说到底,我裴家也是世代书香门第,教出的女儿在知书识礼上,怎么也不该比他半路从了武的杨易之侯府的女儿差。至于她有没有本事重新得到殿下的宠爱,也只能靠她自己了。
楚王殿下治军虽雷厉风行,可对自己人从来宽容大度,咱们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不闻不问、不掺和,才可能让殿下的疑心找不到来由。
退一万步讲,即便殿下早已察觉,有了疑心,只要咱们不掺和,诗瑶以后谨慎行事,殿下也会顾念陛下一贯乐见朝廷臣子之间和睦相处,不会主动挑起事端的。”
裴广全说到这里,转向裴诗瑶,语重心长的劝慰她道:
“诗瑶,如今你与楚王殿下的关系,比起咱们与楚王府的关系,是息息相关,可若我再出面护你、助你,就是明摆着要去拔老虎须,一旦惹怒了楚王殿下,别说你,就是你爹我也担不起!
你如今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得给我老老实实的在楚王府待着,吴婆子和紫薇还跟你回府,免得忽然换了新人让殿下更疑心。只是你给我记住了,以后不许再听那个吴婆子的挑唆,更不许鬼迷心窍的打什么歪主意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去伤那个杨若筠。”
“父亲,吴嬷嬷一直都是护着女儿的,从没有挑唆女儿……”
“住口!事到如今,你还执迷不悟!
若不是那个吴婆子会的那些个下三滥的破玩意儿和鬼把戏,怎会让你觉得可以用那些个见不得人的勾当除了楚王殿下心尖上的杨若筠?
你如今都被她带累的到了这个地步,还没明白,她把你与楚王殿下之间难得的夫妻亲情断的一干二净!
若不是她,你至少还能借着楚王和杨家那女孩儿的良善之心在楚王府立足,可现在,你是个什么处境,自己不清楚吗?
能否重新获得楚王的怜惜,都只能看你自己的本事。日后你若能与殿下得着个一男半女,也就算有了可以傍身的护身符了!你就自求多福吧!”
说罢,裴广全叹了口气,低头出了房门,只留裴诗瑶母女二人束手无策、面面相觑。
……
与裴尚书府截然不同的杨侯爷府上,此时却是一派辞旧迎新、阖家团圆的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