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我娘生死未卜,你让我怎么冷静?”
沈玉瓷拍开季明渊的脏手,拽着马车夫坐上了季明渊的马车。
眼下她可管不了那么多了,离开前对季明渊道:“劳烦小侯爷代我像季夫人问好,礼盒代送一下,谢了。”
“玉瓷,你可以等我一下,我派人......”
沈玉瓷站在马车上,冷眼看着季明渊,“告辞。”
那一瞬,季明渊竟生出奇怪的错觉,沈玉瓷变了。
他喊了一声,只见马车滚滚驶去,不见踪迹。
心头一跳,季明渊看向身旁的暗卫。
“沈家庄那边如何?”
“放心,事已成。”
季明渊勾了勾唇,拍了拍怀里的礼盒,朝屋内走去。
“还没给表姑母贺寿呢。”
季府的马车上标有一个季字,跛脚车夫第一次驾这么高级的马车,比以往的马车跑得要快许多。
今日,沈玉瓷心头凸凸直跳,她揉着眉心,眼前一阵阵眩晕。
自从前两日发烧后,她一睡就是好几个时辰,常常一睡不起。
两个时辰后,马车停了。
宽阔的草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若干尸体,不少家丁腹背受敌,地上不少乱箭,独独没有熟悉的身影。
浓厚的血腥味在春风里弥漫,沈玉瓷裹紧了衣袖,掀开一角车帘,冷冽的寒风灌入车内。
落日余晖洒在草尖,像是洒出的血,铺满整片草地。
沈玉瓷张了张嘴,嘶哑的嗓子裂了道缝隙:“有看到娘吗?”
车外沉默了好一瞬,才有声音传来。
“公...姑娘,是我。”
沈玉瓷心头一紧,一把掀开车帘,看到摘了斗笠的马车夫,下面是一张熟悉无比的脸。
“奴张丑。”
马车夫正是黄脸乞丐,当时沈玉瓷只交代让春桃去接应并好生安置他们。
沈玉瓷却盯着他,再次重复:“有看到娘吗?”
“嗯。”张丑声音低了许多,“一个大人把我带来了这里,让我假扮马车夫去救你,然后他们救走了夫人和丫鬟。”
沈玉瓷刚松了口气,但张丑的后半句让她崩溃。
“沈老爷出事了。”
一个时辰后,一辆写着季字的马车颠簸一路,飞驰着奔向常州城,守城士兵看到季字无人敢拦。
“再快点——!”
沈玉瓷脑袋嗡嗡地响,她不相信,上辈子她爹明明活得比她久,为什么会这样?
是她的重生带走了父亲?不可能!
她不承认,更不敢想,仁慈的父亲连杀手刺杀都能原谅,却惨遭杀戮。
好人怎么会有好报,沈玉瓷咧着唇笑了起来,有些癫狂。
张丑说,听说一群黑衣人围了沈家主的书房,里三层外三层,最后一把火烧丢进去,烧了书房。
从前被围的正门的人群早已散去,沈家庄零星的烛火奄奄一息地闪烁着,全庄上下死一般沉寂。
马车一停,沈玉瓷就跃了下去,朝书房奔去。
张丑扶着被射伤的一条腿,心疼地摸了摸才买了没几天的新衣,狠心撕下一长条,将伤口紧紧包住,继而靠着马车昏睡过去。
空气里残留着浓厚的柴火味,熏得人泪流满面。
下人无措地聚集在被烧焦的书房旁,个个不敢吭声。
灰烬里的火星还没熄灭,一点点星火把残留的一角蚕食,被风吹灭又重新燃起,反复多次。
沈玉瓷一身狼狈地走向火堆,试图在其中寻找父亲的身影。
可烧焦的余烬里除了黑色尘埃,什么都没有。
春日夜里,狂风四起,少女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像是一尊雕像。
一个时辰后,又一辆马车停在了沈家庄门口,一袭白衣的季明渊踏入了沈家。
“玉瓷!”
沈玉瓷避开季明渊的触碰,抓起黑色煤炭就乱扔,“滚,都给我滚——!”
四周的奴仆识趣地散开了,只剩下沈玉瓷和季明渊。
“你先冷静一下,沈家还需要你,你现在不能倒下,玉瓷!”
“......需要我?”
沈玉瓷笑了,被尘烟熏花了的脸有两道清晰的泪痕。
“是啊,刚刚我从林家庄赶回来的时候,表姑母还让我带了一车布匹,说沈家着急要让我送过来......”
后面季明渊说什么,沈玉瓷已经听不见了,她看着一地的灰烬,笑了。
“沈家庄的绣坊,已经没有必要开下去了。待明日,我就把奴仆全解散,从此,常州再无沈庄。”
既然做得如此绝,那就别想得到沈庄的绣品。
沈玉瓷看着季明渊错愕的表情,得意地笑了起来,她猜对了,季明渊是冲着绣品来的。
“振作点,玉瓷,这么多人等着沈家给他们一口饭吃。”
\"小侯爷比沈家厉害着呢,怎么不给他们一口饭吃?\"
季明渊看着癫笑的沈玉瓷,心口被刺了一下。
风将茶楼上的铃铛吹得四处晃荡,发出躁动不安的声音。
藤椅空荡荡地摇晃着,慵懒的少年褪去了伪装,露出冰冷的内里。
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青岩艰难地扬了扬手,放走了传信的鸽子。
“殿下,沈夫人已安置好,张丑已把沈姑娘带回沈庄,小侯爷也跟着过来了。”
谢危磨着手里的匕首,刀锋在烛光里映照出随性的面庞,带着几分冷意。
“谁动的手?”
青砚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伤痕累累的手提起一名年轻的刺客,朝地上狠狠砸去。
嘭——!
谢危捏着匕首,蹲下来,对准刺客司徒强膝盖的伤口,猛然刺入。
“啊啊啊啊——!”
见刀锋再次落下,司徒强抖着嗓子求救,“我说!我说!”
“雇主我不认识,但是他喜欢穿着一身白衣,他抓了我爹娘,我不得不杀......”
一阵阴冷的气息覆盖住司徒强的天灵顶,紧接着他感觉到什么东西塞入了口中,耳边传来一阵咆哮。
\"滚!\"
司徒强一愣,随即捂住膝盖踉踉跄跄地从窗户翻了出去,眨眼没了影。
“殿下,为何不杀?”
青岩跟殿下去救人却杀眼红了,手摸到了佩剑,只等殿下一声令下,他就能满血爬起来,在这高楼把那杀人凶手一击毙命。
谢危冰冷的眸子扫了他一眼,指尖攥紧了匕首,用力塞回了刀鞘。
自从刺客被关进柴房,青砚保护沈玉瓷的任务又多了一条,跟踪刺客,找到雇主。
雇主,就是季明渊。
可千防万防,只有敌人死了才能防得住。
“蠢,殿下自然有他的打算。”青砚走上前,跪下请罪,“保护沈姑娘不周,请殿下责罚。”
谢危背对二人,闭上眼,一身黑衣仿佛和黑夜融为一体。
\"另一波刺客,让千机楼继续查。\"
“传信给昭阳,就说药材已寻到,过几日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