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荒山原本有来了五十多个乞丐，起初大家和睦相处，后来因为内讧，以及物资耗尽，走了不少。
现在就只剩下十多个，个个面黄肌瘦，感觉一拳就能打飞。
沈玉瓷打量着正在吃馒头的乞丐们，才发现有两个小姑娘，看着比她还要小。
一个小娘子脸被烫伤了，有一大块皮皱巴巴的，身上不少伤痕，看来没少受欺负。
另一个整体看起来没啥大问题，只是膝盖上的伤口发脓了都不知道处理。
黄脸乞丐胆子比较大，敢坐在沈玉瓷面前吃馒头，其他的拿了馒头都跑远了。
难以想象之前打劫她的时候，那架势有多吓人。
能让这群胆小之辈上官道抢劫，可见季明渊给他们不少银钱
“怎么，这几日没有抢到东西？”
沈玉瓷语出惊人，吓得黄脸乞丐后退了三步，眼神躲躲闪闪的。
好半天才嚅嗫道：“上次抢...了个官老爷，把兄...兄弟们打死了五六个，差点就把山头给烧了......”
见沈玉瓷露出怜悯的表情，黄脸乞丐秉持着多说惨事就能赢钱的职业操守，说话也利索起来。
“之前我们是有金主的，他给我们不少银钱，吃的穿的样样不愁，过的那是神仙日子。”
“自从三个多月前劫了一辆马车后，金主对我们大打出手，打死了几个兄弟，自那以后，神仙日子没了，兄弟们都说咱们被骗了，个个走的走，散的散。”
“现在你是头儿？”沈玉瓷原本只是想找个跑腿儿，眼下突然想把那两个小姑娘也一并带走。
“嗐，现在都是一团散沙，哪有什么头儿不头儿的，只是我胆子比他们大一点。”
吃完馒头，黄脸乞丐目光瞄着毛驴两侧的布兜，看着鼓起的弧度，哈喇子都流了出来。
“我想找几个人给我干活，你帮我问问那两个小娘子想不想当绣娘，若是不愿意就算了。”
黄脸乞丐有些懵，“那我呢？”
“你帮我买点药材，要是事办成了，以后你就给我干活了，我会给你付酬劳的。”
从天而降的惊喜砸晕了黄脸乞丐，他像是做梦一般，喃喃道：“你不会像上次那个金主一样寻我们开心吧？”
“注意，是办成了事我才考虑用你，这个馒头里有银钱，相信你知道怎么选。”
沈玉瓷从另一个布兜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大馒头，塞到黄脸乞丐手里，随后将剩下的馒头也一并分发了。
直到小公子骑着毛驴离开了，黄脸乞丐还呆站在原地。
京城人眼里的常州城很小，小得连好东西都拿不出来。
好不容易有一株像样的药材，各个都来争抢。
“听说知府得了曼陀罗种子，昭阳最稀罕这种药材，不知顾知府舍不舍得？”
谢危杵着脑袋，扇着扇子，坐在高座。
原先在顾知府眼里的救世主三殿下成了催命的阎王爷，他不停用袖子擦着脸上根本不存在的汗，欲哭无泪。
“殿下，这种子不多，臣实在是不够分啊！”
话音刚落，一道清朗的声音传入了衙门，惊得顾知府眼皮一跳。
“顾知府别来无恙啊。”季明渊白衣胜雪，进来最先看到谢危，“三殿下也在，失敬失敬。”
这下好了，全都齐了，顾知府当场只想晕过去。
“本王此次下江南就是为了这药材而来，小侯爷该不会扫了昭阳公主的兴致吧？”
言下之意，谢危是为了四公主而下的江南，专程来寻这味药材。
季明渊笑了一声，接过奴仆递过来的茶，“此药可是麻药的最好材料，若是将来要忍受剔骨之痛，只需一味曼陀罗即可止痛，此等好药恐怕不止公主想要吧？”
这是谈崩了，谢危当场报价，“一千两。”
“两千两黄金。”
顾知府半死不活，听到这报价，顿时神清气爽，人也活了过来，笑得脸上的肉跟着一起颤动。
“三千。”
顾知府按捺住心里的激动，装模作样地打圆场，“殿下，小侯爷，使不得使不得啊！”
季明渊看了谢危一眼，“五千。”
“一万。”谢危往后一靠，懒洋洋地看向季明渊，俨然一副挑衅的姿态。
“两万两黄金。”
谢危放下手中的茶杯，摊了摊手。
“既然小侯爷这么中意，我再去别处寻好了，就不和小侯爷争了。”
说罢，谢危意味不明地笑着，离开了衙门。
留下脸色发黑的季明渊阴恻恻地笑，顾知府陪笑着，脊背发凉。
从城外赶回来的沈玉瓷特意换回了平日穿的女装衣服，远远地看到从衙门出来的谢危，她还没有所动作，谢危身后的侍卫高兴得像个二傻子似的朝她打招呼。
沈玉瓷吆喝着小毛驴，朝二人走去。
不是，他们很熟吗！
“多谢三殿下在知府宴上解围，若是殿下不嫌弃，小女请殿下吃饭。”
虽然不知道这谢危到底打什么算盘，但至少是帮了她的。
但显然，谢危并不想吃饭。
“沈家庄这几日可是热闹得紧，不知令尊答应的锦织，何时到货？”
经他一提醒，沈玉瓷这才想起谢危和爹有笔买卖交易，只是那副慵懒的姿态看着也不像是着急要的。
“这几日庄上确实出了不少事，不过殿下放心，既然爹答应了你的锦织定然能到货，只是会拖点时日，殿下是着急用吗？”
沈玉瓷没听到回答，下意识抬头瞄了一眼谢危。
一双澄澈的眸子撞破了谢危的思绪，他莫名想起梦中沈玉瓷在京城百锦盛宴的惊鸿一瞥。
少女明明看起来和普通官家女子一般年龄，手里的银针却偏偏像活了一般，落针之处，仿佛有真的凤凰在她针尖嘶鸣，浴血重生。
京城，无人能比。
可惜梦里的那只凤凰却碎在了季侯府。
荒唐，他谢危深陷泥潭都不曾信鬼神，竟然把梦境当真了。
“沈姑娘此前去过京城？”
“不曾。”
“京城有百锦盛宴，一旦拔得头筹，眼下沈庄遇上的麻烦将迎刃而解，给皇室供货，给贵女纺织，届时沈家刺绣扬名天下，这样的机会，不考虑考虑？”
听到百锦盛宴，沈玉瓷下意识颤抖了一下，面色发白，气息紊乱。
但沈玉瓷很快就平复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又恢复那个乖巧的模样。
“多谢殿下好意，眼前爹娘健在，暂无远行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