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说的是，老夫也到了该休息的年纪了，往后这天机楼也该交给小辈打理了。
咳咳，如今，以茶代酒，就当完成交接了。”
沈雁回端起一杯茶，先递到严氏手里，然后端起下一杯。
谢危在那杯茶送到自己跟前先一步自觉端起了茶，沈雁回才把手里那杯递给沈玉瓷，然后自己才端起最后那杯。
“阿瓷呐，你离开常州的日子爹其实都知道，天机楼的眼线众多，你也别怪三殿下对你过于干涉，毕竟当初是老夫拜托他的事。”
从前高大的父亲一瞬间苍老了许多，沈玉瓷呆呆地握紧手里的茶杯，心中五味杂陈。
“这些日子，爹曾瞒着你和你娘，我有错在先。”
说罢，沈雁回一口饮尽杯中茶，“实际上书房着火之时，我已经在去西夏的路上了，为的便是给天机楼寻后路。”
“终于在我说动西夏皇室建立天机楼的时候，三殿下闯了兵器制造谷，惊动了谢权。”
严氏忽而将茶饮尽，捂住脸小声啜泣起来。
沈玉瓷不明就里地看了娘一眼，继而就听到沈雁回的噩耗。
“谢权得到消息后，带兵赶到兵器制造谷，我正好回程，和逃窜的谢权交手，他断了我一臂。”
沈雁回掀起左手衣袖，露出下面木制的假手，他苦笑一声：“图个好看，不实用。”
“爹！”沈玉瓷一把抱住那只假手，心中的疑惑和不满瞬间烟消云散。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三殿下不让我告诉你，本来我想让他接手千机楼的，他向我举荐了你，并同我承诺，若是你能凭一己之力拿到千机楼的金牌，就能接手千机楼。\"
沈玉瓷看向谢危，眼中一片复杂。
“但你还是不够谨慎，夺你腰带的那三人，是三殿下帮你收了尾，否则官府的人早就找上你了。”
沈雁回顿了顿，“若是谢危帮着我倒是放心不少，阿瓷的刺绣成功接入京城针工局，是个不错的幌子，未来行事会方便不少。”
“如此危险的事情，当真要交给阿瓷接手吗？三殿下本就是千机楼客卿，接手起来会更容易些吧？”
一旁抹泪的严氏更难受了，她抬起头看向沈雁回和谢危，满是担忧。
“阿瓷也有能力，能撑起来的。”谢权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原先想归隐常州的心，在听到爹被谢权断臂后，沈玉瓷更是断了这份心思。
“我愿意。”
说完，沈玉瓷仰头将茶饮尽。
空气短暂地沉默了几秒，沈雁回瞪大眼睛看向谢危，连严氏也呆住了。
“臭小子，你刚刚喊的啥？老夫拿你当兄弟，你却看上我女儿？”
话音未落，沈雁回的假手就朝谢危扇去。
站在一旁的谢危局促地站着，脸上却理直气壮，任凭那假手拍在身上。
“爹！”沈玉瓷连忙转移话题，“我可是同意了，让谢危辅助我，否则我也不干，你自个儿干！”
如此明显的护短让沈雁回更愤懑了，操起鞋底就朝谢危脸上砸去。
就在即将砸到谢危的脸上时，鞋底擦着边飞了过去。
“臭小子，眼光真不错，但你这身份，如何迎娶我女儿？”
沈雁回一只大手狠狠压在谢危肩上，毫不顾忌地释放着强烈的威压，虎视眈眈地盯着谢危。
只见谢危嘴唇动了动，低声说了几个字，沈雁回听到后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不错，老夫期待那一天。”
沈玉瓷悄然靠近严氏，“娘，我刚刚看到李嬷嬷带回了蟹黄粥和栗子糕了。”
“馋嘴。”严氏刮了刮她的鼻尖，拉着她离开了正厅。
这一年过得最为动荡，在京城的时候，沈玉瓷原以为自己一无所有，可回到家乡却发现自己坚不可摧。
此次，她拥有天机楼最高层级的权限，天下消息尽在她手中。
光是消化理清这些消息都足足花了她半月，等她再次回到京城时，径直去了天香楼找琴女。
原先说好的要赎回的承诺，是该兑现了。
京城的夜色最为热闹，沈玉瓷女扮男装买了花魁一整晚，独独见了琴女。
“月泉谨，就算我花重金赎了你，恐怕你也不愿走。”
沈玉瓷位于高座，头一次以客人的身份会见琴女。
合上门的琴女一僵，袖里剑忽而穿刺而出，寒光乍现，剑尖距离沈玉瓷的喉咙不过半寸。
“原来是沈掌柜，有些时日不见，倒是认不出来了。”
月泉谨收回了匕首，仔细地擦了擦，很快收了起来。
“这么快就知晓我真名，看来沈掌柜也不简单呐。”
沈玉瓷心里惊魂未定，面上仍佯装镇定，毕竟谢危说过他会在一旁帮她。
“你想做的事情可以接着做，我不干涉，但是我按照约定赎回了你，你不走也不算我失约。”
边说着，沈玉瓷下了高台，和月泉谨直面相对。
“天香楼的赎金，并非普通银钱能抵消，沈掌柜还不知道吧，整座天香楼都是你们二殿下的。”
说到这，她忽而笑了起来，声音听着无比悲怆。
“反正你也救不了我，就当个笑话听听也罢。”
“早些年，大周和西夏开战，我亲弟弟本来有机会活下来的，逃亡过程中，被谢权发现，一柄长箭断了他最后一口气。”
“我爹，呵，私下和谢权做交易，将西夏国实验失败的人送给了谢权，而谢权私下制造兵器送往我国，西夏没有足够的木柴制造箭矢，对爹来说是难得的合作。”
沈玉瓷从她眼里看到了恨意。
“我啊，堂堂西夏大公主，竟然沦落至此，可悲，真可悲，更可悲的是我竟然喜欢上了那个谢权！”
“可你却还给你父皇传信，月泉谨，你别骗我，我知道你的所有消息。”
沈玉瓷后退了两步，琴女慢一步靠过来，手里藏着刚刚的小剑。
“你倒是警觉。”她面上闪过一丝意外，“我承认你现在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了。”
“你想要什么？
“我承认我是喜欢谢权没错，漂亮的皮囊谁人不爱，我之前是骗你的，谢权盯上你最多也就让我吃吃醋罢了，原先也是为你好，现在么，还是让我杀了你吧！”
话音未落，月泉谨忽而扬起手，几枚小剑从袖中朝沈玉瓷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