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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万里山河不及她温柔

他揽住她发颤的肩膀,掌心隔着薄纱,仍能触到她后颈处的冷汗:

“虞老太君已服下参汤,脉象渐稳。” 他低头时,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海盐味 —— 那是从血海里带回来的气息,他若再晚到一步,四人便是一个也回不来。

“我要去看外祖母!” 苏芙笙突然挣脱他的怀抱,往老太君卧房跑去。

虞怀瑾兄妹对视一眼,齐齐给箫御珩行了个礼,也跟了上去。

“弟妹,带少锋先回吧。” 林远征的声音里带着疲惫,望着李氏红肿的眼睛说道。

李氏张了张口,终究没说出话,福了福身,带着呆立的林少锋退下。

“报 ——!”

急促的马蹄声惊落檐角积雪,林家亲兵撞开门时,身上的寒气卷着几片枯叶。“太夫人伤心过度,晕过去了!” 他跪在地上,铠甲上的麒麟纹磕在青砖上,“大夫人请二老爷速速回府!”

林远征一怔。

箫御珩伸手按住他颤抖的肩膀:“二舅父先回,这里有朕。”

他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忽然想起儿时在林家别院,二舅父教他骑马的场景,“家中若有需要,直接传朕的暗卫。”

殿内渐渐安静,只剩更夫的梆子声在远处回荡。箫御珩走到廊下,望着虞府匾额上未干的墨迹 —— 那是方才虞怀瑾临时换上的新匾,“虞” 字的最后一捺还带着湿气。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元后留给他的 。此刻玉佩贴着心口,凉得像块寒冰,却让他清醒地知道,这世间除了林家、虞家,还有更重要的人需要守护。

这一晚的虞府,烛火彻夜未灭,像极了他眼中始终未灭的光 —— 为她,为这天下,也为那个在血海里杀出血路的自己。

内室传来三个小辈压抑的哭声,混着虞启岳虚弱的安慰。

“爹,儿子没用,让您被打成这样,却什么都做不了。” 虞怀瑾攥紧拳头,盯着虞启岳缠着绷带的左臂,声音发闷。

虞启岳抬手拍了拍他后背:“傻小子,爹不怪你。只要你们姐弟平安,比什么都强。” 话虽这么说,他望着内室里昏迷的母亲,眉头还是皱成了一团。

“虞老弟,这事是我们林家对不住。” 林远图抱拳作揖“我那弟妹被冲昏了头,带着孩子们胡闹,本公替他们给虞家赔罪。”

虞萦歌整理了下衣袖,上前半步:“林大国舅言重了。虞家虽不如林家显赫,但也懂是非曲直。今日之事,我们只盼个公道 —— 烧了的屋子、砸了的祠堂,都好说,但祖母被气到昏迷,这口气实在难咽。”

她声音不高不低,却带着老太君当年训话时的威严。

林远图点点头,看着眼前这个跟虞老太君年轻时一模一样的姑娘:

“你放心,我回去就开祠堂大会,该罚的罚,该赔的赔。咱们两家世代交好,可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外屋说话间,内室忽然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苏芙笙趴在老太君床头,见老人眼皮动了动,赶紧握住她的手:“外祖母,您醒啦?”

虞老太君费力地睁开眼,看见苏芙笙脸上的泪痕,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芙笙别怕,外祖母在呢。让外祖母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

说着就要撑起身,苏芙笙和嬷嬷忙扶着她靠在软枕上。

“外祖母,您别操心我,先顾好自己呀!” 苏芙笙哽咽着抱住老人,“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 我就没地方撒娇了……”

老太君笑了,拍着她后背:“傻孩子,外祖母硬朗着呢,还要看着你在后宫落叶生根呢!”

虞萦歌和虞怀瑾听见动静,轻轻走进来。

虞萦歌掏出帕子给祖母擦手,虞怀瑾则默默站在床边,眼圈发红却硬忍着没哭 —— 到底是男子汉,不想在祖母面前掉眼泪。

另一边,虞萦皎的闺房里,绿柳正跟丫鬟霜满低声说话。

“小姐醒过一回,喝了点参汤又睡了。” 霜满小声说,“就是嘴里一直念叨‘少炎’。”

绿柳轻轻叹气。

霜满问道:“表小姐如何?”

“小姐身子没什么大碍。今日被陛下救出后,就被带入宫中。

她是不想苏芙笙进入后宫给箫御珩当妃子的。 可是情况危急。若不在箫御珩身边,恐怕血煞盟的人又会找上她。

天色渐暗,前厅里烛火通明。箫御珩站在廊下,看着虞家下人正在清理烧焦的木料,阿福在旁边低声汇报宫里的事。

虞启岳和林远图出来躬身行礼,他道:““今日诸位皆已劳顿,且先歇息。明日早朝毕,朕与诸位共商解决之策。”

苏芙笙跟着表哥表姐出来,看见箫御珩,下意识想躲 —— 她还不太习惯眼前这个穿龙袍的男人,跟在海边抱着她哭的那个人是同一个人。

虞萦歌轻轻拽了拽她袖子,她才想起要行礼,可是好不习惯。

箫御珩见状嘴角微微上扬,也不与她计较,很快眸中威严重敛:

“平身。虞家祠堂修缮一事,朕着内务府速拨官银督办。” 他目光凝定林远图,声线沉肃如钟,“国舅爷久掌中枢,当知律法纲常不可废 —— 林家之事,望秉公论处,勿使宵小有机可乘。”

“陛下放心,老臣省得。” 林远图躬身行礼。

夜深了,虞府的灯笼次第亮起,照亮了满地的狼藉。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可有些伤口,恐怕要用很久才能愈合 —— 就像虞家祠堂前的那块空地,虽然暂时堆满了碎砖,终究会重新建起雕梁画栋,只是那些被烧毁的族谱,那些再也回不来的人,永远成了记忆里的痛。

月光如霜,铺满虞府残垣断壁。

苏芙笙立在庭中,望着天上一轮孤月,指尖无意识绞着披风边缘。

身后传来沉稳脚步声,不必回头也知是箫御珩。

他递来的披风还带着体温,可她望着满地焦木,终究没伸手接过。

“夜深露重,随朕回宫。” 箫御珩的声音沉在风里,带着惯有的不容置疑。

苏芙笙转身,眼底还凝着未干的泪:“陛下看这院子 —— 外祖母的海棠烧了,祠堂的砖碎了,连廊下的灯笼都歪了。”

她攥紧披风,眼里无尽悲伤,“这里是我从小认得的家,如今满地疮痍,如何能安心离去?”

虞启岳被虞萦歌扶着走来,肩上绷带渗出点点血迹:“陛下,芙笙自小在山野长大,从未经此大变。老臣这把骨头虽疼,却更怕她在宫里夜夜梦见今日场景,老臣恳请陛下......”

虞启岳咳嗽两声,虞萦歌忙替他顺背,目光亦落在苏芙笙身上,“且外祖母刚醒,正需亲人在侧。”

箫御珩望着苏芙笙红肿的眼尾,帝王之令在喉,却化作一声轻叹:

“朕何时说过要强带你走?” 他抬手,命暗处的赵靖近前,

“去调二十羽林卫驻守虞府,东西跨院不得有半步疏漏。再传内务府,按一品妃嫔规格备下衣饰车马,笙妃暂居外祖母处。”

林远图从廊柱阴影里走出,抱拳一礼:“陛下体恤臣等,只是血煞盟……”

“血煞盟的账,朕自会清算。” 箫御珩打断他,目光重又落在苏芙笙身上,眸中柔色渐浓,“但此刻,朕要她睡得安稳。”

苏芙笙怔住,望着他袍角翻卷的金线。白日里在朝堂上雷霆万钧的帝王,此刻却为她改了口谕。

夜风掠过烧剩的海棠枝,带起细碎声响,她忽然想起幼时在 “花蹊里”,长兄为她摘星子般的萤火虫,也是这般温柔目光。

“谢谢。” 她声音发颤,指尖轻轻触碰他递来的披风。

箫御珩低笑,指尖掠过她眼尾:“朕与你签订婚书时,就决心要护你一世长安。虞家是你的根,朕便为你守好这方故土。”

有些承诺不必说与天下听,只需在她眸中,映出万里山河不及的温柔。

他转身对虞启岳颔首,威仪重归:“待祠堂重建之日,朕亲自执雁来聘 —— 那时,再迎你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