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他带着亲信去做事,若失败,竟要他……全部灭口,一个不留!
云念九站在冷凝冽的马车旁,浓黑的剑眉紧蹙,灰色的眼眸中翻滚着担忧与不解。
这般狠辣决绝的话语,她竟轻描淡写得仿佛在谈论今日天气,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平静得令人心惊。
云念九了解冷凝冽的性子,她虽骄纵任性,却也并非嗜杀之人。
“郡主,”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可是有什么……要事?”
冷凝冽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月光洒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第二件事,跟踪赵婉儿的两拨人,一波消失在薛家铺子,一波消失在护国寺。今天晚上,你找人去把薛家铺子砸了,记住,要大张旗鼓,声势浩大。我会让小鱼配合你,务必明天一早闹得沸沸扬扬,永安城人尽皆知!”
云念九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冷凝冽的双眼。
夜色下的眼神冰冷似寒冬腊月。
若她只是单纯地要求砸铺子,云念九或许还会认为她依旧是那个骄纵跋扈、肆意妄为的永冽郡主。
可她偏偏解释了,每一个字都透着深思熟虑,与不加掩饰的……算计。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声音沙哑地开口:“每件事情,都不好做。”
冷凝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眼神很亮,像是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又像是深不见底的漩涡,让人忍不住想要探究,却又害怕被吸进去。
云念九知道,他无法拒绝她。
他看着她,眼神坚定,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答应你。”
云念九沉默片刻,又坦言:“今日之事,有人故意陷害你。”
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可辩驳的事实。
冷凝冽低眉浅笑,眉眼间尽是了然。
果然,还是他最懂她。
“陷害不成,长安侯与宁王府也绝对不能再和平相处。”
云念九继续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冷冽,“外人只怕会认为皇室庇护,宁王府猖獗,长安侯受了委屈,隐忍退让。双方都讨不到好处。”
他没有遮掩,冷凝冽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背后凶手无论是什么目的,都已达到了离间效果。”
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今日长安侯可是做足了戏,长安侯夫人怕是一无所知,哭得撕心裂肺,恨意滔天。
宁王走出宫门时,脸色阴沉得可怕。
皇太后身体状况欠佳,他只是匆匆请了个安,说了几句话便离开。
见到女儿与云念九站在宫墙外说话,他特意放慢了脚步,心中五味杂陈。
云念九看到宁王,连忙上前一步,躬身行礼:“王爷。”
宁王微微颔首,目光在冷凝冽和云念九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冷凝冽身上。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摆了摆手。
云念九亲自驾车,送宁王和冷凝冽回府。
刚进宁王府的大门,便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下人们行色匆匆,脸上都带着一丝紧张和不安。
“怎么回事?”宁王皱眉问道。
一名小厮连忙上前,低声禀报道:“回王爷,二郡主病了,世子把她抱回院子里,找了大夫给她看病。王妃也……也跟过去照看。”
宁王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冷哼一声,大步朝冷凝雪的院子走去。
冷凝冽紧随其后。
冷凝雪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
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双眼紧闭,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王妃坐在床边,一脸担忧地看着她,不时地用手帕擦拭着她额头上的汗珠。
如今,他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偷偷摸摸,而是主动向宁王提及此事。
“父王,雪儿她……”
宁王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
他走到床边,看着冷凝雪苍白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冷凝雪现在依旧是王府的郡主,生病了需要医治,这是人之常情。
怕只怕……
冷沐钧见宁王一脸疲倦,便上前一步,轻声问道:“父王,您没事吧?阿冽她……”
宁王心中略感欣慰,当着王妃的面,他没有说什么。
出了冷凝雪的院子,宁王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抬手,狠狠地给了冷沐钧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冷沐钧没有躲闪,硬生生地挨了这一巴掌,嘴角立刻渗出血丝。
他低着头,一声不吭,默默地承受着宁王的怒火。
宁王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孽障!”便拂袖而去。
冷沐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一尊雕塑。
他的脸颊火辣辣地疼,但更疼的,是他的心。
冷凝冽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神色复杂。
她没有上前安慰冷沐钧,也没有出声指责他。
“你是在看我笑话吗?”冷沐钧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自嘲。
冷凝冽缓缓地转过头,看向他。
她的眼神很冷,像是冬日里的寒冰,没有一丝温度。
“你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吗?”她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冷沐钧看着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府里这段路,景秀已经简单地跟她说了几句话,她也算知道了冷凝雪生病的大概情况。
见她脸上并无笑意,也没有嘲讽的表情,冷沐钧冷静下来,三言两句解释了一下,并非为自己开脱。
冷凝冽听完,淡淡地说道:“那天的事情,我还没有告诉父王。”
冷沐钧的身体猛地一僵,他抬起头,不敢置信。
她明明应该很失望,把事情和盘托出,让他们再无翻身之地才对。
“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冷沐钧自觉多年被蒙骗,却还是对冷凝雪狠不下心,做到多断绝情爱。
可冷凝冽这些年与她针锋相对,誓不罢休。
以前让他厌倦,现在却让他刮目相看。
到底,是他看错了人。
冷凝冽才是那个最清醒的人。
冷凝冽想了想,好像忘记从哪一天,那一点开始……
她只记得她本是宁王府甚至永安城,整个安国,独一无二的郡主。
骄傲任性,天真快乐。
有一天她有了一个姐姐之后,并没有像父母兄长说的那样多了一个疼爱她的人,有了一个玩伴。
反而是多了一个需要争夺宠爱的对象,多了一个给她挖坑陷害,抢她所爱的人。
她怎么可能一直忍着……
冷凝冽眼神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地刺入他的心底。
良久,她压着怒意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冬至那天,我做了一个噩梦。梦里,因为她,宁王府一夜倒塌,父王母后被斩首,你被五马分尸,而我,成了他们利用的棋子,最后被一剑穿心,国破家亡。”
冷沐钧猛地抬起头,看向冷凝冽,眼中满是震惊和恐惧。
“怎么……可能?”他声音颤抖,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冷凝冽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哥,若是今日我成为杀害赵婉儿的凶手,你觉得宁王府会有什么下场?”
冷沐钧瞬间手脚冰凉,如坠冰窖。
……
许正昭没有回兵部,而是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沈华派人四处寻找,却始终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他心中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放弃。
短短一天的时间,永安城中便传遍了各种各样的消息。
赵婉儿已死,凶手并非永冽郡主,市舶司主事官员落马……
三皇子府上,灯火通明。
陆林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李润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太子在宫中,将一方钟爱的墨砚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墨汁四溅,染黑了洁白的地毯。
……
夜色中,冷凝冽的房间里,一盏孤灯摇曳。
她睁开眼,侧过头,看向窗外。
窗外,站着一个人。
“郡主?”黑雨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说。”冷凝冽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窗户被轻轻拉开,黑雨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
“郡主,有人入府,在二郡主的院子里。”
冷凝冽微微眯起眼睛,心中冷笑,来得还真及时。
“长明没发现,还是说……没动静?”她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玩味。
“是个高手,府里的人未必能发现。”黑雨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凝重。
冷凝冽缓缓起身,隔着床幔盯着黑雨的方向:“你呢?”
黑雨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低头,然后转身离开。
冷凝冽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
她翻身继续睡,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第二天一早,宁王府便被一阵吵闹声惊醒。
听澜急匆匆地跑进冷凝冽的房间,脸上带着一丝惊慌和不安:“郡主,不好了,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