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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邙山的夜风裹着陈年黄土味,刮得人睁不开眼。陈青山蹲在盗洞前,手里攥着的青铜罗盘指针突突直跳,针尖在\"中平三年\"的刻痕上来回打颤。

\"错不了,就是这处汉墓。\"孙二瘸子叼着旱烟杆,瘸腿往盗洞壁上蹭了蹭,蹭下一层朱砂泥,\"半月前我摸进来,撞见十二个穿黑袍的围着棺材打转,嘴里念叨着'七脉归位'。\"

老萨满抓了把洞口的浮土,土里混着几粒青金石碎屑:\"汉墓里埋着西域贡品,这帮人怕是冲着龙脉交汇处来的。\"他忽然顿住,指尖从土里挑出根寸长的铜钉,钉身缠着灰白头发——与吉林地库里那些镇山人的发丝如出一辙。

陈青山摸出罗盘比对方位,盘面\"元封二年\"的刻痕突然渗出黑水。水珠顺着卦象纹路游走,在\"邙山\"二字上聚成个箭头。那日苏的翡翠耳贴地听了半晌,忽然变了脸色:\"墓道深处有活水声,还有......铸铁轮轴的动静。\"

五更梆子响时,三人摸进墓道。孙二瘸子打头,瘸腿在砖缝间倒比常人灵便。青砖上阴刻的瑞兽纹在火光中忽明忽暗,走到第七个转角,墙上突现大片抓痕,像是有人用铁爪生生挠出来的。

\"就是这儿。\"孙二瘸子烟杆敲了敲墙角,\"那群黑袍子在这刨出个铜3匣,里头装着......\"话没说完,老萨满的骨杖突然横在他喉间。暗处传来机括转动的咔嗒声,整面砖墙陡然翻转。

陈青山被甩进间八角砖室。壁上二十八宿星图全用金箔贴就,中央铜龟驮着的石碑却只剩半截。碑文记载着东汉永平年间,哀牢王族入朝献宝的旧事。当他的火把照到\"献山髓晶十二枚\"时,穹顶突然落下簌簌细沙。

\"是流沙机关!\"孙二瘸子瘸腿勾住铜龟脖颈,从龟腹暗格里掏出个漆盒。盒开刹那,十二枚山髓晶同时泛光,映得星图上的角宿二格外刺目。陈青山福至心灵,将罗盘按在星位,墓室震动间现出条向下的石阶。

石阶尽头是处殉葬坑。三十具骸骨呈跪拜状,颅骨皆被铜钉贯穿。最骇人的是东南角那具,身披残破祭师袍,手骨紧紧攥着半块玉璋——璋上阴刻的哀牢图腾,竟与长白山萨满鼓面的纹样分毫不差。

\"看这儿。\"那日苏的翡翠耳贴住玉璋,耳廓泛起诡异青光,\"有东西在璋里震。\"

陈青山用镇山钉撬开玉璋夹层,薄如蝉翼的绢帛上画着幅地脉图。邙山与哀牢山之间连着七道赤线,每道线都穿过个铜人图案。老萨满的骨杖突然指向殉葬坑壁:\"这画的是活人桩!\"

坑壁暗红纹路原是层层血渍,细看竟构成幅驭龙图。三百童男童女被铜钉钉在龙脉节点,中央祭师手持的正是陈青山那柄镇山钉。图角题着八字汉隶:\"以血饲脉,以魂镇山\"。

孙二瘸子突然怪叫一声。他方才倚靠的尸骨堆塌了,露出底下青铜椁。椁面铸着十二个凹槽,其中七个嵌着山髓晶,正是漆盒里那批。陈青山的罗盘突然脱手飞出,稳稳卡在第八个凹槽处。

\"退后!\"老萨满的警告晚了一步。青铜椁盖缓缓滑开,涌出的却不是尸臭,而是刺鼻的硫磺味。椁中整整齐齐码着七具铜人,胸口的山髓晶被人剜去,只留黑洞洞的窟窿。

那日苏的翡翠耳突然渗出血珠:\"上头来人了。\"话音未落,墓道里传来铁器拖地的声响,混着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像是有群患了痨病的人在逼近。

孙二瘸子突然掏出把铁蒺藜撒向椁内:\"娘的,是炼尸匠!上回那帮黑袍子带着的活死人,咳起来就是这个调调!\"

陈青山摸到椁底暗格时,指尖触到个冰凉物件。抽出来竟是半截铜钉,钉身缠着的头发已经发脆,却还能辨出是苗人特有的螺髻。钉尖沾着黑褐色血渍,在火光下显出个\"陈\"字。

墓室入口处晃出七个黑影。为首者黑袍鼓荡,面上覆着青铜傩面,手中铁链拴着个东西——正是吉林地库失踪的守棺人,此刻他胸口的半截铜钉已换成山髓晶,浑身皮肤爬满树根状青纹。

\"陈家人来得正好。\"傩面人的声音像是砂纸磨铁,\"借你血脉一用,补全这七脉缺憾。\"

老萨满的骨杖突然插入地面,杖头雷鸟纹青光暴涨。陈青山趁机将铜钉按入椁底暗格,整座青铜椁突然翻转,露出底下幽深的甬道。孙二瘸子瘸腿一蹬,率先滚入暗道:\"跟着二爷走!\"

暗道墙壁上突着森森铁刺,稍有不慎就会见红。陈青山摸黑跑了半盏茶功夫,忽觉掌心刺痛——镇山钉不知何时已扎破皮肉,鲜血顺着纹路渗入钉身。前方传来水声,竟是个地下暗河渡口,岸边木舟上积灰寸许厚。

\"上船!\"老萨满挥杖击断缆绳。木舟离岸刹那,追兵已至河边。傩面人铁链甩出,拴着的守棺人竟踏水而来,山髓晶心脏在胸腔里泛着红光。

陈青山反手拔出镇山钉,钉尖刚触及水面,暗河突然沸腾。无数青铜锁链破水而出,缠住守棺人的四肢。那日苏趁机掷出银链,链头孔雀纹大张,生生剜出守棺人胸口山髓晶。

\"接着!\"晶石抛来的瞬间,陈青山看清晶体内封印的物件——是半枚刻着\"陈\"字的银锁,与他幼时佩戴的长命锁一模一样。

暗河突现漩涡,木舟剧烈颠簸。当陈青山在船底摸到那个熟悉的锁眼时,终于明白太叔公的布局:银锁入匣的刹那,整条暗河的水位开始下降,露出河床上的七星铜柱。每根铜柱都拴着具铜人,正是青铜椁里缺失的那批。

孙二瘸子突然怪笑:\"好家伙,这帮铜人肚子里......\"他撬开的铜人腹腔里,赫然蜷缩着个穿汉朝祭师袍的干尸,手中紧握的玉璋上,刻着长白山十六峰的地势图。

老萨满的骨杖点在干尸眉心:\"借尸还魂的伎俩,这帮人从东汉折腾到现在。\"杖头青光所及,干尸手中的玉璋突然龟裂,露出里面封着的龟甲残片——与哀牢山所得那半块完美契合。

暗河尽头传来石门开启的轰鸣。陈青山怀中的罗盘指针突然定住,直指门上饕餮辅首。当他把两半龟甲嵌入兽目时,终于窥见了这场横贯两千年的真相:石门后的砖室壁画上,汉武帝的使臣正将十二枚山髓晶交给哀牢祭师,而祭师脚下跪着的,赫然是七个正在翡翠化的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