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婉站在不远处，安静地看着。
那一幕激烈而缠绵的拥吻，清晰地落入她的眼底。
心湖像是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羡慕的涟漪悄然荡开。
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多少嫉妒的情绪滋生。
也许是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选择的立场，本就对不起那个被紧紧拥在怀里的女孩。
她内心深处，只有平静。
时间似是凝固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
云无涯和苏晓月终于分开了唇，额头轻轻相抵，气息都有些微喘，彼此依偎着，享受着这风中短暂的宁静。
“好了……”云无涯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小婉在那边，都看了好一会儿了。”
苏晓月闻言，犹如被滚烫的水烫到一般，脸颊瞬间红得能滴出血来。
她慌忙松开紧抱着云无涯腰身的手臂，偷偷抬起眼，朝着凌婉的方向瞄去。
果然，凌婉正站在那里，眼神清亮，带着几分揶揄和探究，直直地看着他们。
那目光，坦荡，没有丝毫的怨怼。
凌婉见他们分开，便不再迟疑，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过来。
她站定在两人面前，目光先是落在苏晓月通红的脸颊上，带着一丝笑意。
随即，她转向云无涯，神情显得无比轻松。
“哥哥，”她开口道，声音清脆，却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认真，“可以……也给我一个拥抱吗？”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微微凝滞。
云无涯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明亮、姿态坦然的女孩，心头涌上一股复杂难言的滋味。
凌婉这种近乎执拗的敢爱敢恨，是他前世未曾完全体会过的。
前世的她，因为苏晓月的存在，选择了默默关注、默默守护，将所有情愫深藏心底，从未越雷池一步。
这一世，却因为他的强势介入，因为他展露的力量与决心，她竟如此迅速地做出了选择。
甚至不惜放下凌家二小姐的骄傲，要与晓月以姐妹相称。
他下意识地想要回应，手臂微抬，想要将这个勇敢的女孩也揽入怀中。
然而，手臂却在半空中顿住了。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凌珑那张同样绝美、却妩媚中带着凌厉的面容。
闪过前世那些因果纠缠，那些血与泪的遗憾。
闪过未来那条注定充满荆棘与未知的、需要他去劈开的道路。
这个拥抱，一旦给出，便意味着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一份他此刻……似乎尚未完全准备好去承担的承诺。
他真的能处理好这一切吗？
凌婉冰雪聪明，瞬间便捕捉到了他眼中那一闪而逝的犹豫。
心，像是被无数细密的针尖轻轻扎了一下，泛起微麻的刺痛感。
但她脸上的笑容并未褪去，只是眼底的光芒，几不可察地黯淡了一瞬。
她没有再问，也没有显露丝毫的失落。
下一秒，她转过身，目光温柔地看向身旁脸颊依旧绯红的苏晓月。
“晓月姐，”她伸出手臂，语气带着一丝撒娇般的亲昵，仿佛刚才的请求从未发生过，“那……你抱抱我，好不好？”
苏晓月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上更红了。
但她侧过脸看到凌婉眼中那一抹强自掩饰的黯然，她心头突的一软。
再没有丝毫犹豫，她伸出手，轻轻抱住了凌婉。
当温软的身体相拥的刹那，苏晓月清晰地感受到了怀中女孩身体那细微得让旁人难以察觉的颤抖。
还有，一滴滚烫的泪水，无声无息地洇湿了她的肩头。
苏晓月的心，也跟着微微一颤。
她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孩，这个出身尊贵、骄傲自信的凌家二小姐。
为了留在哥哥身边，不惜对她以妹妹自称，甘愿“做小”。
这种姿态背后，究竟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又压抑了多少旁人无法想象的委屈。
这绝非易事。
这份决心，这份近乎孤勇的执着，让苏晓月心中的芥蒂，如同冰雪遇阳般，在缓慢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明的佩服，以及一丝同为女子、惺惺相惜的微妙情愫。
哥哥刚才的犹豫，真的伤到她了。
哥哥他……难道还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而就在这时，云无涯也猛地回过神来。
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个女孩，看着凌婉那故作坚强、却难掩失落的侧脸，以及苏晓月眼中流露出的理解与温柔。
他心中剧震。
自己……又在做什么？！
难道还要重复前世的错误吗？
因为顾虑，因为犹豫，最终让所有珍视的人都陷入痛苦的深渊？！
凌婉已经将她的心意剖白得如此彻底。
她正直，善良，勇敢，敢爱敢恨。
他对她，若说没有一丝触动，那是自欺欺人。
所谓的顾虑，所谓的“凌珑妹妹”这一关，难道真的比她们此刻的真心更重要吗？
不！
绝不能再这样下去！
一个念头，如同破开混沌的闪电，骤然在他脑海中炸响，变得无比清晰，无比坚定。
他必须做出改变。
有些事情，不必再瞒着她们了。
前世的经历，那些沉重的过往，那些血与泪的教训……或许，可以换一种方式。
当作警示的“梦境”，讲给她们听。
这有风险。
巨大的风险。
一旦她们不信，或者无法接受，后果可能并不是他想承受的，甚至还有可能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
但他看着眼前这两个女孩。
一个是从小到大、默默深爱着他的青梅。
一个是刚刚做出艰难抉择、决心将全身心交付于他的红颜。
她们内心都认定从里到外独属于他一人！
他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她们？
他必须相信她们！
相信她们的智慧，相信她们的坚韧，更相信她们对他的那份沉甸甸的情意。
只有彼此坦诚，毫无保留，才能真正建立起足以应对未来滔天风暴的、牢不可破的羁绊！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中的犹豫和挣扎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决然。
云无涯走上前去，伸出双臂，轻轻地将还在拥抱的两个女孩一同环住。
动作温柔，却带着决绝而坚定的力量。
“我想对你们说一些……我的心里话。”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魔力，在她们耳边响起。
本来，苏晓月和凌婉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心头一跳，身体微僵。
凌婉更是因为背对着云无涯，没有丝毫防备地被抱了个满怀。
就算是以她的性子，也不禁脸颊绯红，浑身燥热起来。
当听到云无涯说有心里话时，在云无涯的轻柔引导下，两人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分居他怀抱的两侧，微微侧头，将耳朵贴近他的胸膛，准备侧耳恭听。
云无涯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回忆的沙哑：“在我父母过世后，我一个人搬出去，住进了那间出租房……”
自云无涯开口后，她们抬头看着云无涯俊美无双的侧脸轮廓，听着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感受着百草原带着青草气息的晚风拂过脸颊。
这一刻，内心竟是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幸福。
当说到云父云母时，苏晓月环抱着他的手臂下意识地紧了紧，像是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
而凌婉虽然对细节不甚清楚，但也知道云无涯这段艰难的过往。
她也顾不上羞涩，不约而同地用自己柔软的身体，更紧地依偎着他，给予无声的安慰。
云无涯清晰地感受到了她们的拥抱和担忧，顿了顿，回抱了一下她们温软的娇躯。
凌婉只感觉自己做出的所有决定，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回报，什么都值了。
能留在他身边，真好。
云无涯继续讲述，声音平静。
“在《九霄幻境》还没开服的那一年里，我不但意外获得了《九霄真诀》……”
“而且，我还经常……做一些很真实的梦。”
“梦里，有你们。”
“有晓月。”
“有小婉。”
“还有……小婉你姐姐，凌珑。”
“最后还有一个女孩，她叫洛清雪。”
苏晓月的心猛地一紧。
因为先前已经有过心理冲击，此刻听来，虽然心头依旧泛起无法言说的酸楚，但她隐隐猜到，哥哥接下来要说的，可能会彻底颠覆她的认知。
而凌婉则完全愣住了。
为什么……梦里会有她们？还有姐姐？
居然还有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叫什么洛清雪？
还有，《九霄真诀》又是什么？听起来和《九霄幻境》似乎有关联？
虽然有无数疑问瞬间涌上心头，但她依然保持安静，乖乖的，没有打断云无涯。
她只是更好奇，云无涯的梦里……她，又是什么样的人？
她下意识地，将自己玲珑有致的娇躯，更紧密地依偎在云无涯的身上，有些贪婪地汲取着他怀抱的温暖与安心。
云无涯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痛苦和后怕。
“在其中一个梦里……晓月她……因为赵天和苟长贵的阴谋陷害，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她……她从中医馆的二楼，决绝地跳了下去……”
怀中的苏晓月身体猛地一颤！
“要不是……要不是梦里的小婉及时出现，动用了家族的力量胁迫，恐怕……晓月还是会遭到赵天的毒手……”
“但最后……虽然小婉救下了晓月，可因为摔落的部位不好……晓月她……终生残疾。”
话音落下，云无涯抱紧苏晓月的手臂猛地收紧，清晰地感受到她因为恐惧和后怕而剧烈颤抖的身体。
而另一侧，凌婉也下意识地伸出手，紧紧握住了苏晓月冰凉的小手，像是要给她传递力量和勇气。
苏晓月脑中如同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
难道……难道是因为这个梦？！
所以哥哥才会提前去中医馆，悄无声息地布置下微型摄像头？！
这一刻，结合之前发生的所有匪夷所思的事情——
哥哥对中医馆阴谋的未卜先知。
他对大学课程将在《九霄》进行的精准预言。
他对《九霄幻境》重要性的深刻判断。
还有他自身那匪夷所思、甚至能通过游戏同步提升的实力……
苏晓月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彻底烟消云散。
她信了。
她完全相信了哥哥的话！
那不是普通的梦！那是……某种预知！或者……说是命运对哥哥的眷顾？
云无涯的声音还是那样的低沉，带着回忆的痛楚，缓缓描绘着那个令人心碎的“梦境”。
他讲到苏晓月在“梦”中因伤致残，失去了行走的能力，终日与轮椅为伴。
讲到她对漂亮高跟鞋的渴望，对外面世界的向往，都只能深埋心底，化作窗前落寞的凝望。
讲到后来，即便他修为大涨，耗费无数心力为她治好了双腿，可她眉宇间那份深藏的忧郁和敏感，却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绽放出无忧无虑的开朗笑容。
凌婉听着苏晓月在“梦”中所经历的种种悲伤与不易，泪水早已悄然滑落。
她紧紧握住了苏晓月微凉的手，想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
苏晓月自己也听得泪流满面，身体微微颤抖。
云无涯能清晰感受到怀中女孩的悲伤，他的眼眶也默默地红了。
但他没有停下讲述。
他继续说道，就算经历了那样的磨难，梦里的晓月也从未放弃过中医。
她一直在他身后，默默地研究着那些古老的医术，为他的修炼提供着不可或缺的帮助和支撑。
直到最后那一战。
惨烈无比的最终决战。
她为了保护他，用残缺的身体挡在了致命一击面前，最终……静静地、带着一丝满足的微笑，在他怀中化作了漫天星光。
凌婉听完，只觉得那个“梦”里的苏晓月，活得实在太苦，太让人心疼了。
而苏晓月，在泪眼朦胧中，却转头看向云无涯和凌婉，带着哽咽，轻声表达了感谢。
“谢谢你，小婉……就算是在梦里，也救了我。”
“哥哥……如果真的发生那样的事，我……我肯定也会那样做的。”
她知道自己，为了他，她可以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
云无涯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喉头的哽咽，低头看着怀中泪人儿般的苏晓月。
他用无比坚定的语气说道：“所以，晓月，这一辈子，我绝对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就算是绑，我也要永远把你绑在我身边。”
苏晓月听到这话，心中涌起巨大的感动和暖流。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踮起脚尖，在他温热的侧脸上，深深地印下了一个带着咸涩泪水的吻。
“不用绑……”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无比清晰，“哥哥，我永生永世，都会跟你在一起的。”
凌婉看着他们这旁若无人的亲昵和深刻的羁绊，心中刚刚平复下去的酸涩感，又悄然泛起。
她感觉自己的介入，是不是……真的对晓月太残忍了？
她是不是……太自私了？
一丝退缩和犹豫，在她心底悄然滋生。
她欲言又止的神情，被云无涯敏锐地捕捉到了。
云无涯轻轻回吻了一下苏晓月的额头，安抚了怀中依旧带着泪痕的女孩。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了另一侧。
那个身体微微有些僵硬，强自镇定，却难掩一丝落寞的女孩。
他对凌婉柔声说道：“还有你，小婉。”
凌婉心头一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抬眼看向他。
“梦里的你……”
云无涯的声音顿了顿，似是在回忆着极其沉痛的画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
“在与那个野心勃勃的司徒家的一场大战中……”
司徒家？！
凌婉听到这三个字，瞳孔骤然收缩！
姐姐不止一次私下跟她提过，司徒家狼子野心，觊觎凌家已久，未来必有一战！
哥哥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难道……
一个让她遍体生寒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疯狂滋生！
云无涯的声音继续响起，带着令人心碎的沉重：
“你为了掩护家族人员撤退，替你姐姐……挡下了致命一击……”
“最后……”
他的声音艰涩无比。
“是死在了你姐姐……凌珑的怀里。”
轰——！！！
凌婉听到这话，如同被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劈中！
刹那间，大脑一片空白！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总是灵动狡黠的漂亮眼睛，此刻瞪得滚圆，失去了所有焦距！
脸上残存的最后一丝血色，也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骇人的苍白！
之前那些关于哥哥犹豫的胡思乱想、那些隐秘的酸涩委屈，顷刻间被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冰冷的恐惧洪流彻底冲垮、淹没！
死……我死了？
为了掩护家族？
替姐姐挡枪？
最后……死在了姐姐的怀里？！
这……这怎么可能？！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语，声音细若蚊呐，充满了惊慌和难以置信。
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像是狂风中飘摇的落叶，冰冷的寒意从心底最深处蔓延至四肢百骸。
云无涯立刻收紧了环抱着她的手臂，用自己坚实的臂膀和温热的胸膛，将她因为极致恐惧而变得有些冰冷的柔软身体，更紧地拥入怀中，试图传递给她一丝力量和暖意。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硬和剧烈的颤抖。
他知道，这个看似天不怕地不怕，实则内心柔软敏感的凌家二小姐，此刻是真的被他描绘的“梦境”吓坏了。
但他还是要将关于凌婉，关于凌珑，关于那个残酷“梦境”中，她们姐妹俩的结局，也一五一十，毫无保留地，全部都讲给她们听。
他要让她们明白，他和她们所背负的，究竟是何等沉重的东西。
以及，他为何会如此珍视她们，如此渴望与她们建立牢不可破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