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市立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刺得陈默鼻腔发痒。他坐在急诊室隔间的病床上,看着护士小心地为他手臂上的伤口消毒。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影子,与沙漠里那诡异的昏黄光芒截然不同,却依然让他感到不安。
\"伤口里有沙子?\"护士用镊子夹出一粒泛着奇异金色的沙粒,放在托盘上,\"你们到底去哪儿了?\"
\"地质考察。\"陈默下意识地回答,眼睛盯着那粒沙。它在不锈钢托盘里微微颤动了一下,就像沙漠热浪中的海市蜃楼,转瞬即逝。护士似乎没注意到,随手将托盘放到一旁。
病房门被推开,林薇走了进来。她已经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头发还湿着,显然刚洗过澡。但她的眼睛下方依然挂着浓重的阴影,像是沙漠的恐怖已经渗入了皮肤之下。
\"赵工在隔壁做检查。\"她说着坐到陈默旁边的椅子上,\"老骆驼失血过多,需要输血观察。\"
陈默点点头,压低声音:\"你看到了吗?那些沙子...它们...\"
\"有自主运动迹象。\"林薇接过他的话,同样小声,\"我偷偷保留了一些样本。\"她拍了拍病号服的口袋,里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护士给陈默包扎完伤口,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门一关上,林薇立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十几粒看起来普通的沙子,但其中几粒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金光。
\"我观察过了,\"林薇将瓶子举到窗前,\"它们对声波有反应。频率在0.8到5赫兹之间时,运动最活跃。\"
陈默盯着那些沙粒,胃部一阵紧缩。它们看起来如此无害,就像任何一片海滩上都能找到的普通沙子。但当他凑近看时,分明有一粒沙缓缓滚动了一下,仿佛在\"看\"他。
\"老骆驼说的对,\"他声音发紧,\"它们没死。\"
林薇拧紧瓶盖,将小瓶收回口袋:\"我们需要更专业的设备分析。回北京后,实验室有全套隔离装置。\"
\"你觉得...它们会...繁殖吗?\"陈默忍不住问。
林薇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窗外的阳光,遮住了她的眼神:\"根据初步观察,这些沙粒更像是一种载体...或者说,媒介。真正的异常可能发生在纳米级,甚至是量子层面。\"
病房门再次打开,这次是赵工。他看起来比林薇还要憔悴,眼镜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医生说我严重脱水,\"他声音嘶哑,\"还有轻微电解质紊乱。建议住院观察24小时。\"他看了看林薇和陈默,\"你们呢?\"
\"一样。\"林薇简短地回答,\"但我们不能久留。那些样本...\"
赵工点点头,突然压低声音:\"我刚才路过老骆驼的病房...他在说胡话。说什么'沙子会找上门'、'它们记得味道'...\"
一阵沉默。窗外,一只麻雀落在窗台上,好奇地歪头看着室内,又迅速飞走了。
\"我们得销毁那些样本。\"陈默突然说。
林薇皱眉:\"这是前所未有的发现!可能是全新的物质形态,甚至是外星微生物!\"
\"也可能是某种我们完全不了解的古老存在。\"陈默坚持道,\"想想张强...想想我们经历的一切。\"
赵工不安地搓着手:\"我...我觉得陈默说得对。那些东西太危险了。谁知道它们会不会...传染?\"
林薇看着两人,最终妥协地叹了口气:\"至少让我先做一些基础测试。如果发现任何危险迹象,立刻销毁。\"
她的话音刚落,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杂乱的脚步声、推车的轮子声、医护人员急促的交谈声由远及近。
\"快!403病房!老人突然抽搐!\"
三人同时僵住——那是老骆驼的病房号!
陈默第一个跳下床冲出门外,林薇和赵工紧随其后。走廊尽头,403病房外围满了医护人员。透过人群缝隙,陈默看到老骆驼在床上剧烈痉挛,几个医生正努力按住他。老人的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声音,只有喉咙里可怕的\"咯咯\"声。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眼睛——眼白部分正逐渐被一种诡异的金色侵蚀,像是沙粒在眼球表面扩散!
\"是沙子!\"陈默失声喊道,\"他眼睛里进了沙子!\"
一个护士拦住他们:\"请退后!医生在抢救!\"
林薇抓住护士的手臂:\"他接触过有毒物质!可能是重金属中毒!\"
护士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迅速将这一信息传达给抢救团队。更多的医护人员推着设备赶来,将三人彻底挤到一边。
\"不是中毒...\"赵工颤抖着说,\"是那些沙子...它们在他体内...\"
陈默突然想起老骆驼将血淋淋的手按在黑水晶核心上的场景。那些金色的光沙曾经爬上他的手臂...
\"血液传播。\"林薇低声说出他的想法,\"那些东西通过他的伤口进入了循环系统。\"
抢救持续了大约二十多分钟,最终,医生们宣布老骆驼暂时稳定,但需要转入IcU观察。一位戴着眼镜的中年医生走向三人。
\"你们是老人的家属?\"
\"我们是同事。\"林薇回答,\"他情况怎么样?\"
医生摇摇头:\"非常奇怪。初步检查显示血液中有不明微粒,造成多器官微栓塞。更奇怪的是...\"他压低声音,\"我们在他的视网膜和脑脊液中也发现了类似的微粒。像是...某种金属硅酸盐,但结构异常。\"
\"能治好吗?\"陈默问。
\"已经请了兰州大学的毒理学专家会诊。\"医生没有正面回答,\"你们几位最好也做全面检查。如果真是同一种毒素...\"
三人回到陈默的病房,关上门,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摸到。
\"沙子在他身体里生长。\"赵工瘫坐在椅子上,\"就像...就像在沙巢里看到的那样...\"
林薇掏出那个小玻璃瓶,里面的沙粒似乎比之前更活跃了,在瓶底缓慢滚动着,形成某种规律的图案。\"我们必须销毁这些样本。现在。\"
\"怎么销毁?\"陈默问,\"普通方法可能没用。\"
\"高温。\"林薇果断地说,\"医院实验室应该有高温灭菌器。至少1200度,足够熔化大多数硅酸盐。\"
赵工突然站起来:\"等等...如果老骆驼体内已经有这些沙子...它们会不会...传染?\"
一阵可怕的沉默。陈默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臂,那里的伤口刚刚包扎好。他突然觉得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微微蠕动...
\"隔离措施。\"林薇迅速做出决定,\"我们三个从现在起不要接触其他人。赵工,你去联系敦煌防疫站,就说我们可能接触了未知病原体,要求隔离。陈默,你去找医院实验室,借高温设备。我去IcU守着老骆驼,防止...意外发生。\"
\"什么意外?\"赵工紧张地问。
林薇的眼神变得异常锐利:\"如果那些沙子决定...集体活动的话。\"
三人分头行动。陈默沿着指示牌找到医院实验室,谎称需要为地质样本消毒,成功借用了高温灭菌炉。当他回到病房时,赵工已经联系了防疫部门,正在等待回复。林薇还没回来。
\"IcU那边怎么样?\"陈默问。
赵工摇摇头:\"不知道。护士不让我靠近,说老骆驼情况不稳定。\"
陈默拿出林薇留下的沙粒样本,小心地将玻璃瓶放入灭菌炉。按下启动键后,炉内温度迅速升高,很快变成刺眼的橙红色。透过观察窗,他们看到那些沙粒在高温下开始剧烈跳动,就像被煎炸的活物!更可怕的是,瓶子内壁迅速凝结了一层金色的雾气,形成无数细小的、类似指纹的纹路...
\"老天...\"赵工的声音发抖,\"它们在反抗...\"
温度继续升高,最终达到了1200度。玻璃瓶开始软化变形,而那些沙粒终于停止了跳动,逐渐融化成几滴金色的液体,最终汽化成一股金烟,从灭菌炉的排气口排出。
\"应该...解决了吧?\"赵工不确定地问。
陈默刚要回答,病房门猛地被推开,林薇脸色惨白地冲了进来:\"老骆驼不见了!\"
\"什么?\"两人同时惊呼。
\"十分钟前,监控显示他突然从床上坐起来,然后...\"林薇深吸一口气,\"然后他像沙子一样...散开了。字面意义上的散开。护士进去时,床上只剩下一堆沙子。\"
一阵寒意顺着陈默的脊背爬上来。他看向刚刚运行完的灭菌炉,排气口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几不可见的金色雾气...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他声音嘶哑,\"现在就走。\"
\"防疫站的人马上就到!\"赵工惊慌地说,\"他们会把我们隔离的!\"
\"正因如此。\"林薇突然明白了陈默的意思,\"如果老骆驼体内的沙子能够...重组,那么我们体内的也可能...\"
三人对视一眼,迅速达成共识。陈默拔掉手臂上的输液针头,赵工抓起病历本假装医务人员,林薇走在最前面探路。他们避开主要走廊,从急诊侧门溜出了医院。
敦煌的街道上阳光明媚,游客如织,与沙漠中的恐怖恍如两个世界。三人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去哪儿?\"司机问。
\"机场。\"林薇毫不犹豫地说。
车上,三人沉默不语,各自沉浸在可怕的思绪中。陈默看着窗外飞逝的城市景象,突然注意到后视镜里,司机的眼睛似乎闪过一抹不自然的金色...但当他定睛再看时,司机正普通地注视着前方道路。
\"你们从鬼唱沙回来的?\"司机突然开口。
三人瞬间绷紧了身体。\"你怎么知道?\"林薇警惕地问。
司机笑了笑,露出一口过于整齐的牙齿:\"猜的。这个季节,去那儿的只有科考队。\"他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那地方邪门得很,是吧?\"
陈默注意到司机的手腕上戴着一串奇怪的饰品——像是用某种黑色石头和金属珠子串成的,与老骆驼的兽骨珠子有诡异的相似之处。
\"你知道鬼唱沙?\"林薇试探性地问。
司机又笑了笑,这次嘴角咧得有些太开:\"人人都知道。沙漠会吃人嘛。\"他打了个方向,车子拐向机场高速,\"不过你们运气好,逃出来了。\"
赵工紧张地插话:\"你...你是本地人?\"
\"祖祖辈辈。\"司机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所以我知道...有些东西,逃不掉的。沙子记得味道。\"
车内的温度似乎骤然下降。陈默看到林薇的手悄悄伸进了口袋,握住了那个本应已经空了的样本瓶...
\"到了。\"司机突然说,车子停在机场出发层前,\"祝你们旅途愉快。\"
三人几乎是逃也似地下车。当出租车驶离时,陈默分明看到,后车窗处,司机的手伸出来挥了挥——那只手在阳光下呈现出不自然的金色,像是覆盖着一层细沙...
\"他...\"赵工的声音发抖,\"他是...\"
\"别想了。\"林薇厉声打断,\"我们去买最近一班去北京的机票。越快越好。\"
三人匆匆走进机场大厅。陈默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辆出租车已经消失在车流中,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留在了他们身上...某种细微的、金色的、如同沙粒般的东西,正随着他们的脚步,悄悄潜入这座繁忙的机场,这座人口密集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