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的梅雨季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调查组办公室的灯光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昏黄,组员们围坐在会议桌前,面前堆满了泛黄的文件和照片,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与焦虑。连续数周的调查毫无进展,那些本该知情的老人要么三缄其口,要么避而不见,仿佛整个城市都被一张无形的网笼罩,将当年的真相死死困住。
“啪” 的一声,组长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瓷器与木质桌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明天开始,咱们兵分两路,一路去档案馆查当年的运输记录,另一路去城西老工区走访,说不定能找到新的突破口。”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将众人疲惫的脸庞照得雪白。
凌晨五点,天刚蒙蒙亮,调查组的小王和老张已经蹲守在城西老工区的巷口。这里曾是当年修坝工人的聚集地,如今却只剩下几栋破旧的砖房,墙面上 “拆” 字的红漆已经褪色,野草从砖缝里钻出来,在晨风中摇曳。
“老张,你说当年的事,真的没人愿意说了吗?” 小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看着远处缓缓走来的老人。那老人穿着褪色的蓝布衫,手里拄着一根拐杖,走路时右腿明显有些不便。
老张没有回答,只是默默起身,迎了上去。老人抬头看见他们胸前的工作证,浑浊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警觉,转身就要往回走。小王眼疾手快,一个箭步挡在老人面前,语气中带着几分哀求:“大爷,我们是政府派来调查当年修坝事件的,您就当可怜可怜那些烈士的后代,给我们透个信儿吧。”
老人的身体微微颤抖,拐杖在青石板上敲出 “咚咚” 的声响。良久,他才低声说道:“跟我来。”
老人的家简陋得近乎寒酸,除了一张硬板床和一个掉了漆的衣柜,唯一值钱的物件大概就是墙上挂着的泛黄照片。照片里一群穿着工作服的年轻人站在大坝前,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质朴的笑容。老人颤巍巍地指着照片中间的青年:“这是我弟弟,当年他才十八岁,说好了等大坝修好就娶媳妇,可最后连个全尸都没找到。”
小王注意到老人说话时,左手始终紧紧攥着袖口,仿佛藏着什么秘密。他不动声色地递过去一杯热水,轻声说道:“大爷,我们知道您心里有苦,当年的粮饷克扣,是不是和运输队有关?”
老人的手突然一抖,热水洒在粗糙的桌面上,在老旧的报纸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他沉默了很久,才从衣柜最底层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张已经发脆的运输单据:“我当年在运输队当会计,每次运送粮饷时,领头的张队长总会让我们绕远路,说是‘安全检查’,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把粮食倒腾到黑市去卖。这些单据我藏了五十年,一直等着有人来问。”
小王的手在接过单据时忍不住颤抖,他看见单据上清晰地盖着 “军用物资专用章”,而运输目的地一栏,赫然写着 “黑市中转站” 的字样。老张掏出手机,迅速将单据拍照上传给调查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组长,有重大发现,当年的粮饷克扣可能涉及整个运输系统的监守自盗!”
与此同时,另一组调查员在档案馆的地下仓库里也有了突破。负责查阅资料的小李在满是灰尘的货架间穿梭,突然被一本标有 “机密” 字样的账本吸引。当他翻开账本的瞬间,眼睛猛地瞪大 —— 里面详细记录着 1953 年修坝期间,每月上报的粮饷数量与实际发放数量的巨大差额,而差额部分的去向,赫然写着 “特殊用途”。
“这不是巧合。” 小李喃喃自语,手指顺着账本上的数字划过,“每月少则几百斤,多则上千斤粮食,都被冠以‘特殊用途’的名义克扣,这得害死多少人?”
两组调查员在傍晚时分回到办公室,将手中的证据摆在桌上。组长看着运输单据和账本,脸色阴沉得可怕:“立刻联系检察院,对当年运输队的负责人张大海实施强制措施。还有,通知烈士后代代表,明天召开案情通报会。”
窗外的雨还在下,调查组办公室的灯光一直亮到后半夜。小王看着电脑屏幕上张大海的资料,发现这个已经退休多年的老人,如今竟然住在市中心的独栋别墅里,名下还有多家贸易公司。“老张,你说这些人靠着烈士的血发家,晚上能睡得着觉吗?”
老张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墙上的时钟指向凌晨两点,窗外的雨声渐歇,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