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医院的霓虹在雨幕里忽明忽暗,产科7楼的走廊飘着消毒水混着铁锈的气味。小夜抱着木盒的手指发白,银铃胎记在廊灯下泛着微光,映得墙上的产妇宣传画都变了颜色——每个孕妇的脚踝处,都缠着和我们相同的金色条形码。
“凌晨三点的产房最干净,”值班护士突然从转角冒出,白大褂下露出半截纸人骨架的手腕,“周先生,您母亲当年就是在703室生的您,要去看看吗?”
我握紧青铜铃,摇三下后看见护士的脚踝:条形码全黑,备注栏写着“胎盘朱砂饺,收货人井鬼”。她转身时,我瞥见白大褂背后印着“黄泉速递·产科中转站”,和中转站墙上的配送员名单格式一模一样。
703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婴儿啼哭,却带着纸人喉管的沙哑。小夜突然指着产床:“哥,那个产妇的肚子!”年轻女人的腹部半透明,里面漂着个刻满八卦的青铜盘,盘上嵌着八块血色胎盘,每块都刻着不同的生辰八字。
“那是井鬼的‘替命胎盘’,”护士的脸突然裂开,露出底下的纸人面容,“1993年您母亲生下的八个孩子,胎盘全被做成了井鬼的心脏。现在第七颗心脏在福利院,第八颗就在这产房里——”
话没说完,她的纸人身体突然膨胀,化作无数血手扑向小夜。我抄起配送箱砸过去,檀木棺盖撞在血手上发出焦响,里面掉出块从老宅带来的绿豆糕——正是福利院女孩们的记忆结晶。
“用记忆外卖切断胎盘联系!”小夜摇响银铃,七枚银铃的金光扫过产床,青铜盘上的血色胎盘开始剥落。我看见每块胎盘里都封着段记忆:父亲在井边烧纸、李阿婆在汤圆摊埋骨灰罐、还有母亲抱着八个孩子的虚影。
“周子夜,你敢毁了井鬼的心脏?”
黑骑手的骷髅摩托从天花板破洞而入,车头灯照亮了胎盘储存室的铁门。老钟的骷髅爪撕开铁门,里面整齐码着八个青铜罐,每个罐口都贴着“周”姓孩子的名字——除了我和小夜,还有王小花、李建国等六个福利院女孩。
“看见中间那个罐子了吗?”老钟踢翻青铜罐,里面滚出块刻着“周子夜”的胎盘,“当年你爷爷用八个孩子的胎盘布下‘八子锁魂阵’,你和小夜是阵眼,其他六个是替死鬼。现在阵眼快碎了,管理司要拿你们的胎盘重启大阵!”
小夜突然指着墙上的日历,1993年3月15日那页被红笔圈住,旁边画着纸人抬轿的简笔画:“哥,订单时间的镜像性!所有配送时刻都是3月15日的子时三刻,因为井鬼的心脏需要在出生时辰充能!”
青铜铃此时发出蜂鸣,铃面上浮现出八个孩子的生辰八字,围绕着中间的“周子夜 周小夜”。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送单后胎记会变——那是其他六个孩子的魂魄在铃芯里苏醒,填补被井鬼吞噬的记忆。
“老钟,你当年也是八个孩子之一,对吗?”我捡起刻着“钟建国”的青铜罐,和父亲的名字只差一个字,“你没被选为主铃芯,所以被改造成黑骑手,永远困在替命的循环里。”
老钟的骷髅头猛地转向我,眼窝深处闪过一丝痛楚:“少废话!管理司说了,再追查下去,你妈连纸人都做不成——她现在就在顶楼的停尸房,等着被抽走最后一丝残魂!”
产房突然震动,青铜盘上的血色胎盘全部碎裂,露出底下的八子八卦阵。小夜的身体开始下沉,她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脚腕:“我的胎记在和胎盘共鸣!哥,井鬼要把我拽进记忆夹层了!”
危急时刻,我想起父亲日记里的话:“双生铃芯的弱点在胎盘共鸣,用母亲的银铃碎片能切断联系。”摸出从纸人护士身上扯下的银铃,那是母亲当年纸人轿上的饰物,往青铜盘中心一砸。
“轰——”
胎盘储存室的铁门轰然倒塌,露出后面的记忆夹层。我看见十二年前的暴雨夜,母亲躺在产床上,八个婴儿被纸人抱走,父亲跪在黄泉中介(周建北)面前签下契约,背景里的井鬼正吞噬着六个女孩的魂魄。
“原来母亲根本没坐纸人轿,”小夜的声音哽咽,“她生完我们就被井鬼附身,纸人轿里的是我们的替命纸人,真正的魂魄早就被封进了铃铛!”
老钟的摩托在此时失控,骷髅身体被吸入夹层裂缝:“你们以为打破胎盘阵就能救母亲?她的残魂早就和井鬼绑定,现在胎盘碎了,她连最后的纸人形态都——”
话没说完,他的身影消失在血色月光里。我摸出手机,新订单不知何时弹出,地址是“医院顶楼停尸房”,配送物是“半片银铃碎片”,备注写着:“给周秀芳的最后通牒——要么永远当井鬼的容器,要么看着子女魂飞魄散”。
小夜突然指着我的脚踝,金色条形码上浮现出六个女孩的名字:“哥,她们的魂魄在向我们求救!胎盘碎了,她们的记忆碎片正在消散,只有送回各自的骨灰罐才能活命!”
青铜铃此时进化出全新形态,铃身刻满了八子八卦阵,中间的双铃图案变成了首尾相连的环。我终于明白,所谓的“双生铃芯”从来不是诅咒,而是八个孩子共同对抗黄泉的钥匙。
“走,去顶楼。”我拽起小夜,避开涌来的纸人护士,“父亲当年没烧掉的六个骨灰罐,应该就在停尸房的b13柜,和他的工牌放在一起。”
顶楼的风卷着暴雨拍打着玻璃窗,停尸房的铁门挂着新锁,却在青铜铃靠近时自动打开。冷柜区的b13柜亮着诡异的红光,里面摆着六个骨灰罐,每个罐口都系着银铃,和小夜的胎记一模一样。
“小花、建国、秀芳...”小夜挨个抚摸骨灰罐,眼泪滴在罐盖上,“原来你们一直都在,当年父亲没抛弃你们,他把你们的魂魄封进银铃,藏在了福利院。”
当她的银铃胎记触碰到最后一个骨灰罐时,停尸房的灯突然全亮。我看见冷柜玻璃上倒映着母亲的身影,不再是纸人,而是真正的人类,只是鬓角染着霜色,和中转站水洼里的倒影一模一样。
“子夜,小夜...”母亲的声音从冷柜深处传来,带着井水的寒意,“别信你爸的话,他确实和黄泉签了契约,但换的不是我的命,是你们八个孩子的——”
话没说完,冷柜突然喷出黑雾,母亲的残影被拽向井鬼的方向。我抓起六个骨灰罐塞进配送箱,青铜铃在此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铃音里混着八个孩子的啼哭,还有父亲当年哼的摇篮曲。
“叮铃——”
这声铃响穿透了记忆夹层,我看见现实世界的产科7楼正在崩塌,所有产妇的条形码开始褪色,而停尸房的冷柜里,母亲的残魂终于显形,她手里握着的,正是真正的出生证明,上面写着八个孩子的名字。
电动车的铃铛在暴雨中轻响,这次带着破茧而出的清亮。小夜抱着骨灰罐坐在后座,银铃胎记重新凝聚,而我的脚踝,金色条形码边缘多了六个小小的银铃印记——那是六个女孩的魂魄,终于回到了属于她们的铃芯。
“哥,你说父亲刻在井台的‘逆’字,”小夜望着雨幕中的医院,“是不是意味着,我们要逆着黄泉的‘八子锁魂阵’,让八个孩子都活过来?”
我摸着车把上的青铜铃,铃面的八卦阵正在旋转,将八个生辰八字连成一个环。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子时三刻,但这次的钟声不再让人心悸,反而像母亲煮汤圆时的搅锅声。
“没错,”我发动车子,新订单指向福利院,“黄泉以为八子阵是枷锁,却不知道,八个孩子手拉手,就是最牢不可破的反抗。”
后视镜里,市立医院的楼顶闪过一道金光,母亲的身影短暂浮现,她朝我们笑了笑,腕子上的银铃和小夜的胎记同时亮起。那一刻,我终于相信,父亲当年的“反抗”从来不是孤注一掷,而是用八个孩子的羁绊,织就了一张突破生死的大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