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阳看着周正因激动而微微发红的脸庞，听着他那句“警察的天职就是打击违法犯罪”，非但没有反驳，眼中反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和赞许。他要的就是周正这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劲儿，但这股劲儿必须用在正确的方向上。
“阿正，”许阳的声音低沉而冷静，仿佛能穿透周正激动的情绪，“你说的对，警察的天职是打击犯罪。但打击犯罪，不代表要一头撞死在明摆着的铁板上，更不代表要用自己和战友的前程去赌一个几乎注定失败的结局。”
他上前一步，目光如炬地盯着周正：“左泉为什么敢让纪委明天来？他就是算准了我们会不甘心，会继续暗中调查。他正等着我们犯错，等着我们违反程序，到时候他就可以用合规的名义，名正言顺地将我们调离，甚至立案调查！那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周正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许阳说的句句在理。左泉这一手，确实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就等着他们情绪上头往里跳。
“那……难道我们就这么算了？郝仁义差点被灭口，账本线索可能就在眼前！”周正的声音带着不甘，但也多了一丝冷静。
“算了？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许阳嘴角勾起一抹锐利的弧度，压低声音，“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左泉可以借纪委的刀，我们难道就不能借别人的力？”
“别人的力？”周正疑惑。
“青柑州警方！”许阳一字一顿地说道，“省厅的指令是案件移交给他们主导，我们配合。那我们就把‘配合’工作做到极致！”
他的思路瞬间清晰起来，“郝仁义现在重伤，是这起枪击警察案的重要关联人，更是青柑州警方迫切想要抓捕归案的对象。他现在生命垂危，保护他的安全、从他口中获取情报，是第一要务！这个责任，现在理应由接手案件的青柑州警方来承担！”
“我们立刻向上汇报，并以配合单位的身份，‘建议’并‘协助’青柑州警方，将郝仁义立即转移到绝对安全的地方进行抢救和监护，比如……省厅指定的保密医院，或者由青柑州警方派出绝对可靠的力量接管看守！这样一来，保护郝仁义的责任和压力，就转移到了青柑州警方身上。左泉的手再长，想伸到兄弟单位直接掌控的核心区域，也没那么容易！”
周正的眼睛瞬间亮了！对啊！既然明面上案子已经移交，那就充分利用这个规则！把烫手的山芋，变成驱虎吞狼的利器！让青柑州警方这头“猛虎”，去对付左泉可能派出的“恶狼”！
“同时，”许阳继续部署，语速更快，“关于杀手的调查，关于账本的线索，我们明面上全部‘移交’给青柑州警方，并且‘积极配合’他们提供所有已知信息和技术支持。但在私下里……”
许阳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挑选一两个绝对可靠、背景干净、并且与当前所有线索都没有明面关联的生面孔，以协助兄弟单位办案、提供本地支持的名义，嵌入青柑州警方的调查组！让他们借着青柑州警方这面‘旗’，继续深挖杀手和账本的线索！这样，既能避开左泉通过纪委设置的障碍，又能继续推进调查，甚至可能从青柑州警方那里获得我们意想不到的突破！”
这一招，既是金蝉脱壳，也是借尸还魂！完美地利用了规则，将劣势转化为了潜在的优势。
周正彻底服了，心中的焦躁和郁闷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钦佩和跃跃欲试：“我明白了！许支，我马上安排！找两个机灵又可靠的年轻人，身份要干净，最好是刚从警校毕业没多久，还没卷入任何复杂关系的！”
“嗯。”许阳点头，“动作要快，在天亮前，就要把郝仁义转移和嵌入调查组的事情敲定。另外……”
他目光扫过发现郝仁义的那片草丛：“现场勘查还要更仔细，杀手匆忙离开，未必能把所有痕迹都处理干净。特别是……他或许还留下了点什么‘礼物’。”他想起了路劲城，他相信路劲城绝不会仅仅只是开枪杀人，一定会给他留下一些什么。
周正心领神会：“我亲自带人再筛一遍现场！”
两人分工明确，立刻行动。
许阳走到一边，拿起电话，直接联系了青柑州公安局此次带队来蓉的负责人，语气严肃而诚恳：“你好，请问是青柑州刑侦支队张支队吗？我是蓉城市局新区分局的许阳。情况紧急，长话短说，我们找到了郝仁义，但他遭遇枪击，重伤昏迷……对，生命垂危。省厅指令已经下来了，案件从明天起由你们主导，我们配合。”
电话那头，青柑州的王守义显然没料到这个突发情况，只见他在电话另一头沉默了几秒钟随后出声说道，“许支队，省厅的指令我这边也收到了，但是现在就让我们过来接手，有些不合适吧？”
许阳似乎并不意外对方的回话，他也明白对方的担忧，省厅指令的是明天白天进行工作交接，此刻让他们过来明显是不符合程序的，但是出于自己在扎西刑侦大队待的那两年，许阳早就私下问过扎西刑侦大队的那帮兄弟关于青柑州刑侦支队支队长的为人。
基于这些判断，所以许阳也没有卖关子，而是语气有些急促的出声说道，“王支，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也知道我们蓉城现在面临的情况，这次案件中牺牲的警员洛桑是我的弟弟，更是我的战友，其实出于我的个人感情来说，我希望自己能够去揭开真相，但是明天我和另一个支队的主官都要被纪委叫去谈话.....”
电话那头的王守义沉默了几秒钟，许阳没说出口的话他显然是听懂了。
“许支，你告诉我位置，我现在带着人过来。”
就在许阳打电话的同时，周正带着技术队员，再次对以面包车为中心的现场进行拉网式勘查。手电筒的光柱仔细地扫过每一寸土地、每一片草丛。
突然，一名眼尖的年轻警员在几步外的草丛里发出了低呼：“政委！这里有发现！”
周正立刻走过去。只见那名警员小心翼翼地拨开一丛草，露出了下面被翻动过的新鲜泥土。他戴上手套，轻轻刨开松软的土，一个用白色塑料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方块露了出来！
“是一个U盘！”警员低声道。
周正的心猛地一跳！他立刻让人进行取证录像，然后极其小心地将塑料袋提取出来。
难道……这就是郝仁义临死前喊的“账本”？是那个杀手匆忙中遗漏的？还是……故意留下的？
他立刻将这个发现告诉了刚刚挂断电话的许阳。
许阳看着那个被泥土包裹的U盘，眼神深邃。路劲城的身影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立刻送回支队技术室！用最高级别的隔离和安全措施进行数据提取！除了我和周政委，任何人不得接触！”许阳下达命令，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突破口，或许就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再次出现了！
夜空中，救护车和青柑州警方的车辆呼啸而来，接走了生死未卜的郝仁义。而那个小小的U盘，则被秘密送往新区分局的技术室。
明与暗的两条线，随着许阳冷静而精准的布局，再次悄然启动。左泉的纪委调查，似乎也暂时失去了第一时间扼杀真相的最佳时机。
黎明的曙光，即将穿透蓉城的夜幕。而隐藏在黑暗中的较量，进入了更加惊心动魄的新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