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哥儿扭头看看王顺,心里不由骂了一句。
你们这些成年人真是会引导,每次说事说一半。
看来林如海的处境不佳啊,把林黛玉送进荣国府也有保全自己亲女儿的目的。
在姑苏长大的林如海能不知道江南官场和商人拉人入局的手段!
两害相权取其轻,将自己女儿深藏在荣国府内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只是这种思念和牵挂却无时不刻的在折磨着这对父女。
‘旁边那位呢?’
王顺呵呵一笑,‘那位是贾政贾老爷养的清客,家里是做木石买卖的。’
德哥儿眼睛一亮,‘木石买卖,太湖石?’
王顺恭维道,‘少爷果然才思敏捷!
都说辽东情势紧张,巨木买卖难做,这位不就想着另辟蹊径。
贾雨村身边两位童子就是这位清客送的。’
德哥儿听完一脸的笑容,王顺立马想到这位少爷想干嘛。
‘少爷,老爷说过这位大人心眼如针,睚眦必报,不好相与。
陛下手里的刀还是离远点为妙,太湖石的买卖您可千万别沾。’
德哥儿说了一句无趣,抬起手就揽住阿桃,开始在他耳边嘀咕起来。
阿桃听完先是眼睛一亮,然后悄悄的退出人群。
‘少爷,还是别招惹这位伪君子的好!’
德哥儿摇摇头,‘谁招惹他,我只是好奇他手里漆盒中放的什么!
放心阿桃机灵着呢,肯定没问题。’
王顺心里咯噔一下,怎么经历过府里被袭一事,少爷行事越来越邪乎。
剑走偏锋可不是老爷想看到的。
总感觉这是老爷这次处置少爷会适得其反。
王顺挺直腰板一直关注着码头,只一会工夫就看到阿桃将丸子头打开,又换了一件棉袄,肩上扛着一个麻袋上了码头上的官船。
直到贾雨村和同行的商旅上了船也没见阿桃下来。
王顺心里这个急,德哥儿已经带着乌雅跑到码头边和即将靠岸官船上的人大声聊了起来。
令泰一边交代着身边人,一边回着德哥儿的话。
舢板刚搭上,德哥儿带着乌雅就蹿了上去。
令泰拍着德哥儿的肩膀一个劲的夸。
‘嗯,个头长了,身子也结实了,就是不知道学问长没!’
德哥儿咧着嘴一笑,‘少爷我天资聪慧,那点学业能难倒我。
稍后再叙,大哥快带我去给大伯娘磕头!’
令泰带着德哥往船舱里走,身边路过认识德哥儿的都恭敬的笑着打招呼。
德哥儿咧着嘴,露出大白牙笑着回应。
‘别耽误,赶紧卸货,我娘在府上置办好了酒席正等大家呢。
中午我爹也回来见见大家伙,可想死你们了!’
才到船舱门口,大伯娘贴身的丫鬟就打开舱门。
德哥儿停下脚步,整理一下自己的锦袍,摸摸自己的双丸子头,揉揉自己的脸,这才带着一脸的笑容进了船舱。
一位温润如玉,眉目间透着一股定力,眼角已经爬上了鱼尾纹,虽然如此却也掩盖不住其风韵。
鹅蛋脸上带着笑意,略化眉梢,轻点朱唇,微笑中更带慈爱。
整齐的发髻盘在头上,夹杂着的白发更显年华之美。
紫色夹袄衬托的大伯娘脸色更显健康。
‘哎哟,我的心肝哎!
可想死大伯娘喽!’
一开口发髻上带珠翠的掐金步摇轻轻的晃动着。
‘侄儿令德给大伯娘请安,愿您福寿安康,永远温婉如少女。’
头一磕下去,大伯娘哪里还坐的住。
‘我的心肝哎,真会说话!
快起来,船上有湿气别在沾染上。’
大伯娘双手扶着德哥儿的肩膀,从头发到脚上的皮靴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个遍。
‘个头长了,身子骨也结实了,嘴皮子也更利索喽。
生怕京城寒冷在委屈了咱们德哥儿。
芍药,喊一声金菊赶紧收拾,咱们下船。’
吩咐完又揽着德哥儿一个劲的看。
‘怎么把长命锁就这么大拉拉的戴出来了,也不知道藏着点。’
嘴里埋怨着笑容却一点不减。
‘昨儿晚上特意找出来的,知道大伯娘专门戴上显摆来的。
大伯娘我可想您了,爹娘都忙,也不带着我逛铺子,着实无聊。’
大伯娘笑着戳戳德哥儿的额头。
‘就你,整个一猢狲,谁能管的住你啊!
就一皮猴子!’
说着也不知道想起什么,抬起右手掩嘴笑了起来。
扶着大伯娘上了轿子,也不等后面的马车,德哥儿扶着轿子,带着乌雅、莒超就往府上赶。
‘本来想在过几天来,听说京城出了乱子,你大伯不放心催着我就出发了。
你爹娘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你爹又心思深沉,怕他惹祸上身。
你大伯尽嘴上功夫,我这急急忙忙安排完去辽阳的人手就往京城赶。
你爹娘没事吧!’
德哥儿嘎嘎一乐,‘有我爹在您就放心吧。’
大伯娘哼了一声,‘就是因为他在我才不放心。
最能惹事的就是他,也就是大了,年轻时鬼心眼多着呢!
德哥儿要不上来陪着大伯娘!’
德哥儿手扶着轿杆,‘没事,每日练武我身子好着呢!
有爷爷的余荫在,加上爹的手段,安稳的坐堂还不在话下。’
大伯娘嗯了一声,‘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大伯娘也不懂。
公公把能教的都教了,剩下的就看你爹的造化。
你娘怎么样,现在还嗜睡嘛?’
‘好多了,昨儿还入宫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徐嬷嬷伺候的好,每日吃喝散步小睡都静心,还特意记录了下来。’
大伯娘念了一声佛号,‘得好好谢谢皇后娘娘。
家里也特意去皇后娘娘老家去打听了一下。
要不是特意打听,这么大一个伏家还真是不起眼。
那才是耕读传家,乡间打理的一点不比咱们差。’
轿子拐进胡同,王家所有在家的下人都已经穿戴整齐的在张穗的带领下等候。
大伯娘从轿子里一出来,脸就板了起来。
身上长母的气势怎么遮掩都遮掩不住。
‘糊涂,我缺你这一跪!
知道自己是双身子也不爱惜,冰凉的地就往上跪。’
张穗扣完头,这才在徐嬷嬷和听春的搀扶下起来。
‘大嫂,放着蒲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