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哥儿上下打量着薛蟠,嘴里还啧啧有声。
‘蟠大少真是命好,有了红颜知己不说,还能挣银子。
现在更是对京城局势了如指掌,佩服佩服!’
薛蟠对着德哥儿拱拱手,‘德哥儿就别笑话我了!
这些都是家里老掌柜和妹妹分析出来的。
薛家有什么您也清楚,这些人恨不能将薛家敲骨吸髓。
本以为二舅能庇护薛家,他却直接将我们推进荣国府。
京中没好人,能挑起乱子,我必须双手称快。’
这就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也有自己的相处之道,相差无几的拉到与自己持平。
等级高的嘛自然是投其所好。
虽然做事鲁莽,行事更是大大咧咧,可真相处起来也不那么让人厌烦。
三皇子诧异的看了一眼薛蟠,没想到这位花名在外的人居然如此坦诚。
三皇子刚想问,却被德哥儿一把拉住。
‘今儿你也得去宁国府吧,吃好喝好等着看戏就成。
关于你家海船上人手的事夏尚书还在考虑。’
薛蟠点点头,可还是明显有些不乐意。
‘就是些海盗,占了些海岛整日醉生梦死。
那么好的地给他们真是糟蹋了!
对了,岛上女子中可是有国人,这事得查查。
贩卖汉人供他们取乐,此风不可涨。’
三皇子上下打量一番薛蟠,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么一番话。
薛蟠摸摸自己的脸,小心的问道,‘三殿下,可是有什么不妥?’
三皇子看着薛蟠,问的却是德哥儿。
‘你也知晓?’
德哥儿只能点点头,‘虽只是只言片语,可她们的悲惨可以想象到。
殿下,不说别的西域来中原的女子也不少。
你可知她们和中原女子的差别?’
三皇子到底年纪小,更加之皇后教育严苛,有些事不清楚情有可原。
看到三皇子脸上的疑惑,薛蟠咧嘴一笑,抢先回道。
‘是体味和皮肤!
三殿下莫要被书中所写的那些文章带偏了。
长年吃牛羊肉、动物油脂、加之不重视清洁,她们身上的体味极重。
各种熏香、香囊、如今的香水更受当地豪富之家喜爱。
京中的烟花之地也有异族女子,白肤金发蓝眼、黑肤卷发黑眼的也不少。
她们若是三天不处理体毛,摸起来都扎手。’
三皇子都听愣了,还有这么分女子的。
‘又是那些腐儒在拦着?’
听到三皇子的询问,德哥儿无奈的点点头。
他们已经将问题的高度提升到杀戮过重会影响国运。
无论什么时期总是不缺圣母,更别说他们还是一群饱读诗书,通晓圣人文章的圣母。
工部扣着漠北俘虏在密云修建水库就没少被弹劾。
他们总能找到各种角度攻击六部的决策。
却对国朝内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底层百姓置若罔闻。
德哥儿拍拍薛蟠示意他赶紧忙自己的去。
薛蟠离开后,三皇子这才不耐烦的说道。
‘这些腐儒总是说三道四,无论什么事都要出来抨击几句。
跟个苍蝇似的,让人讨厌,就不能将他们清理出朝堂嘛!’
德哥儿一把揽住三皇子的脖子。
‘也许他们是陛下和朝廷官员特意留下的呢!’
‘特意留下!’
三皇子重复一遍,看眼神就知道他已经想通了。
不愧为在皇家长大的孩子,政治敏感一点不缺。
‘朝中官员,甚至父皇有时也难免激进,留着他们确实有些作用。
平稳些,就是乱挑刺也比没人议论好。’
德哥儿点点头,‘也是在利益相对方留下一个缓冲区。
虽然大家都不喜欢,可他们确实有存在的必要。’
又再二楼坐了片刻,小太监急急忙忙的跑了上来。
‘殿下,北静王的仪驾已经快到宁荣大街!’
大皇子点点,一下站了起来。
‘走,咱们去会会这位喜欢办诗会,对才子们慷慨解囊的王爷去。’
说完,大皇子打头往楼梯口走去。
吸引无数眼球的皇子一行人和北静王的仪驾就这样在宁国府正门外相遇。
贾珍领着贾琏和贾宝玉一时之间居然不知该先给谁见礼。
三位皇子不请自来,可贾珍还真没有质问的勇气。
贾琏看了一眼身后的赖二,赖二悄悄的退出人群从侧门进了宁国府。
似乎约定好了一般,其它未进宁国府的勋贵子弟们也慢慢荟聚过来。
瞬间宁荣大街沉浸在一种诡异的宁静中。
掀开轿帘,一身乳白色蟒袍,样貌清秀,脸上带着微笑的北静王起身从轿子走了出来。
‘三位皇子真是稀客,贾将军这是高兴坏了吧,还不赶紧见过三位殿下。’
三位皇子直接无视贾珍,整理一下自己的皇子服,整齐的给对面的北静王行礼。
按礼制三位光头皇子是得先给北静王见礼。
北静王哪里敢受三位皇子的权礼,赶紧侧身让开一步,只受了半礼。
到底是雍庆帝的嫡皇子,大众面前,还需谨慎。
更何况北静王还是一位爱交才子的藩王。
‘陛下果然恩宠贾家,居然让三位殿下亲自来给贾真人贺寿。
宁荣二府在京中必将更盛,再次名扬天下更是指日可待!
本王在这里提前为贾家贺!’
贾珍听出北静王话里的不怪好意,可身份压制下更是不敢多言。
二皇子看看正发愣的贾珍。
‘贾将军,我们哥仨不请自来,也只是听说宁国府酒菜名动京城特意来见识一番。’
说着看了一眼背着手微笑的北静王。
‘还有就是昨儿京城就在传满京城的勋贵借着贾敬贾真人的寿宴私下谋划。
有些人别有用心,挑拨皇家和勋贵的关系。
事关皇家,不得不防!
水王爷整日在府中和高才高谈阔论,可曾听说过一些传闻?’
北静王微微一笑,‘可是有关勋贵对陛下不满,对变法不满,对六部不满的传闻!
听是自然听过,而且说的煞有其事一般,的确容易让人误会。
明明是宁国府贾真人的喜事,偏有人胡乱猜测,故意撩拨皇家和勋贵之间的血肉之情。’
北静王嘴里说着,眼睛却看向站在三位皇子身后的德哥儿。
三皇子向前半步拱拱手。
‘水王爷果然耳清目明,既然说的如此笃定,可是已经有了明证知道是谁在挑拨。’
说着看看两边身后正等着看热闹的勋贵子弟。
‘今日大家都在场,水王爷不妨明言。’
北静王脸上的微笑不减,笑着说道。
‘这种事皇城司不是更拿手嘛?
问我一个闲散王爷,岂不是多此一举。’
你就没好心眼,皇城司监控京城,非得挑明是吧!
德哥儿面带笑容的忍不住搭话道。
‘皇城司怕也是空有名头。
工部一家被屠,到如今也还没有查明。
京城果然卧虎藏龙,手眼通天之人大有人在。’
站北静王,你们可要想清楚了,北静王一系的狠辣可不只是说说。
一旦出了纰漏,那一家老小可能只能在黄泉路上相聚喽。
‘不知这位牙尖嘴利的公子是出自京城哪个勋贵家?’
德哥儿笑着走了出来,先给北京拱拱手,然后是前后两边的勋贵子弟。
‘在下王令德,出自秉公堂王家。
有两位好友出自荣国府,特意邀请在下来尝尝珍馐美味。
听说贾真人玄修有成,更是特意来沾沾仙气。’
贾珍听了脸色更是难看,如今将父亲捧的越高,恐怕宁国府的下场越惨。
王家人就没有一个好人,如此多的事故,就没少了王宁远的掺和。
‘噢,原来是王传胪之子。
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言语之犀利更胜王传胪。’
贾敬一身紫色道袍就这么施施然从敕造宁国府的门匾下走出。
议论贾敬的人不少,可贾敬却少在人前露面,这一出声更是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一身崭新的道袍、道巾、道靴,头发梳的一丝不苟。
只是面色蜡黄,干枯花白的胡须,嘴唇上并不是常人那般的红。
他的嘴唇红着带着淡淡的紫色。
清瘦的脸上,颧骨更加突出,走近后才看清其黑色的眼珠已经转黄。
离三位皇子还有三步时,贾敬一甩手中的拂尘,施了一个道家之礼。
这会德哥儿才发现贾敬身上的道袍居然是一件薄棉袍。
‘本道一心玄修,本不愿再入红尘。
只是孩子孝顺,苦苦哀求这才破了道心回府过寿。
成全孩子孝心之余也算了了这段俗世牵挂。
没想到却惊动了三位皇子,以及京中各位贵人。
实在非本道之意。’
说的挺好,想的就更美!
想把宁国府从进献丹药的事里剃出去。
可冒用皇家名头的事你怎么不阻止?
听到贾敬的话,德哥儿眉头一拧,并不是因为贾敬说的话。
而是空气中弥漫的一丝怪异的味道。
这位想来已经深中丹毒,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
这个时候突然答应贾珍回府,到底是什么心思,德哥儿也很想知道。
‘三位皇子驾临老道感激不尽,请入府!’
大皇子笑笑,‘贾真人也是进士出身。
怎么忘了礼制。
有水王爷当面,我们怎好越过他去。’
贾敬笑笑,只是笑容却毫无美感所言。
脸上蜡黄的皮肤如同橘子皮被手猛的一捏似的。
‘既然都是来给老道过寿,老道就托大一回。
客随主便,三位皇子听老道安排如何!’
大皇子点点头,抬起左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就抬腿往宁国府正门走去。
三位皇子一动,德哥儿刚走两步就被贾敬斜跨一步挡住。
‘王公子稍待片刻如何?’
德哥儿嘴角一挑,‘贾真人和贾家有仇?
这是嫌宁荣二府过得太过安逸不合您心意!’
‘这不正合了汝父之意!’
说完一甩拂尘抬脚跟着三位皇子而去。
对面鹤立鸡群的北静王,贾敬连一个眼神都没给。
等三位皇子和贾敬进了宁国府,贾珍这才走到北静王面前行礼,请北静王入府。
北静王一点不受影响,微笑着背着手,丢着德哥儿笑笑也王大门走去。
等北静王和贾珍入府后,贾琏这才长出一口气。
笑脸请着其它宾客入府,真是多年未见的场面。
以往重要宾客可都是压轴出场。
德哥儿和那些相熟或者见过的勋贵子弟拱手寒暄。
冯紫英就毫不在意,并不急着入府,站在德哥儿身边陪着。
最后大门外只剩德哥儿几个和冯紫英、薛蟠。
‘何必如此特立独行,不怕给你父亲招来麻烦?’
冯紫英笑笑,‘我家军功是一刀一剑从马上取的!’
贾琏带着贾宝玉过来拱拱手请德哥儿以及皇子的随行入府。
‘说来奇怪,这种事不该是贾蓉来嘛?
你这风头抢的可并不妙啊!’
贾琏苦笑一笑摇摇头,‘你当我想。
还不是三弟出手没个轻重,大早上要和蓉哥儿切磋,不小心扫中蓉哥儿脸颊。
丢了三颗牙不说,脸到这会还是红肿的。’
冯紫英和薛蟠听完立马忍不住笑了出来。
堂堂龙禁卫居然被小几岁的半大孩子给打了。
若是有人真想对太上皇不利,龙禁卫连个摆设都不如。
贾琏再次请德哥儿几个入府,一直没说话,甚至有些不耐烦的贾宝玉突然拉拉贾琏的衣袖。
德哥儿扭头看去,这才看到几顶红妮小轿从荣国府侧门鱼贯而出。
贾琏小声说了一句,‘该是南安老王妃和祖母。
既然遇到总不能不见礼。’
能怎么办,只能老实的立在宁国府大门外老实的候着。
这次倒是没什么意外,只是这轿子的数量是不是多了点。
南安老王妃也只是掀开侧帘微笑着点点头。
只是轿子进去后,贾宝玉也一起失去了踪影。
要不是德哥儿示意,小太监怎么也得到皇子身边伺候。
这不是为难贾琏嘛,再说今儿肯定热闹,你们就别去碍手碍脚。
唇枪舌剑自然不会少,要是打起来那就更热闹喽。
德哥儿期盼着,随着贾琏进了摆宴的花园。
真是够破费的,不冷不热的天,花园里居然还用红色绸布搭起遮阳棚。
贾琏正扭头寻找安排德哥儿几个的位置。
没办法,寿宴前倒是安排了,只是宾客们却没有按安排来不是!